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恋爱暴君]比喜欢更喜欢 作者:一南 文案 心无旁骛搞科研的理工男巽宗一最讨厌的就是同性恋,励志要发现同性恋的遗传基因,从这个世界彻底扫除同性恋! 可是……不久前他被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鬼畜腹黑的学弟森永哲博掰弯了……不对!才不是掰弯!森永是特别的! 宗一每天被森永的“学长,我好喜欢你”弄得烦不胜烦。这混蛋可不可以去死一死! 只想做个科研工作者的宗一,怎么都没想到接下来会是鸡飞狗跳的逃亡生活在等着他…… ******* 这篇文是在《恋爱暴君》漫画第九卷的基础上写的。原著向。不过不看原著也能随便看~ 内容标签:原著向 年下 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巽宗一,森永哲博 ┃ 配角:矶贝太一郎,森永国博,真崎顺也,巽巴,黑川贡,广人 ┃ 其它:恋爱暴君,年下攻,忠犬,傲娇女王受,腹黑 ====================================================================== 【一】他与他 1.1 夏夜,十一点三十七分,空荡荡的大学校园中只有实验室亮得犹如白昼。两声短促的邮件提示音将巽宗一的注意力从培养皿上吸引到了电脑前。点开邮件,宗一的双眼不自觉的闪过一道亮光——来自美国的研讨会邀请函。 宗一回到试验台前,握着鼠标的手狠狠收紧,皱眉看着电脑——数据记录整整比试验进度晚了一个半月。得力助手森永哲博任职后,新上任的助手田所昇太和美香彩乃两人加起来都抵不上森永一个。宗一无力的双手支头,轻声嘀咕道:“森永,能尽快赶回来帮我赶试验进度吗?” “叩叩……” 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打断了宗一的思绪,他扭头看见学校的保安站在门口。几乎每晚保安都会来提醒他不要错过最后一趟地铁。宗一礼貌的对保安挥挥手,示意他知道了。 半小时后,宗一拧开家里的门,扶着墙壁脱鞋,一把将书包扔在鞋柜上,来到客厅倒在沙发上就不想动了,每次加班回来都筋疲力尽。“洗个澡,然后睡觉。”自言自语地说着,勉强起身走向浴室,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森永锁着的卧室,心道,我才不想你呢,不过你能快点回来我会很高兴。 睡下时已经凌晨一点多,睡眠很浅。半夜,他伸手摸开灯,坐起来戴上眼镜看一眼闹钟,才三点半。枕着手臂闭上双眼,准备酝酿睡意,却被雨声吵得静不下来。起来看了几页书,再次躺下总算有了迷糊的睡意。 清晨,宗一揉着惺忪的睡眼,猛地看见窗外的阳光,吓了一跳,昨晚的雨是梦境还是真实的?拿起床头的闹钟,眯着双眼,贴得很近也只能勉强看个大概——深度近视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摸索着戴上眼镜,再看时忍不住全身一抖,起晚了!掀开被子跳起来打开门朝着对面房间怒吼一声:“森永,为什么不叫我起床!”话音落下,忽然反应过来森永参加公司岗前培训,已经去十四天了。他懊恼的挠挠头。这是在干嘛呀! 宗一叼着牙刷凝视着卫生间的镜子黑眼圈重得堪比熊猫,他默默地给自己打气: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实验记录赶上,嗯,必须! 电车上挤满了上班族和学生,又热又臭的气味让人昏昏欲睡,宗一抓不到扶手,也根本无需抓住扶手,沙丁鱼罐头似的人潮推着他从门边一路挤到了车厢中央,前面站了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壮汉,把视线彻彻底底挡住了,算算时间差不多该下车了,侧着头踮起脚尖勉强看见车门上的指示灯,一看之下脸都变了颜色——今天怎么回事,居然坐过了两个站!他推了推挤在身边的人,“不好意思,请让一下!我要下车!” 一位中年妇女听到宗一的话后不乐意的大声嚷嚷:“不知道提前换好位置吗?”不过她好心的扭动丰满的臀部撞开身边一拨人为宗一让出一条狭窄的路,宗一奋力往前挤,衬衫皱成了腌菜才来到门边,车门却发出“滴滴”几声警报后在他前面二十厘米外关得严丝合缝。 “可恶!明明已经来不及了!”宗一恼火地一拳砸在车窗上,拳头和金属接触后带来的疼痛令他倒吸一口气,瞅了瞅发红的手注意力马上转移到了指示灯上,巴不得马上就能够到下一站。这时,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他往后挪了挪,费力的掏出手机。心道,谁这么早啊?八成是垃圾短信。 屏幕上“森永哲博”四个字让他脸上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下来。点开短信,脸上马上晴转多云。小声咒骂道:“还不如垃圾短信呢,至少广告商不会没礼貌的问我有没有出轨!” 1.2 宗一无精打采的走在校园林荫小道上。 “早上好,巽学长,你没事吧?脸色好差!” “没事。”宗一摆摆手。不稳当的脚步提醒他的确有些逞强了。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比平常晚了二十分钟,不过比学校规定的上课时间还早了十分钟。去食堂吃点什么吧。 宗一站在食堂窗口前,看着油腻腻的油条和包子一点食欲都没有。目光移到粥类窗口,眉头舒展开了一点,“请给我一份八宝粥。” 宗一端着温热的八宝粥,在消毒柜里拿上勺子就近挑了个座位坐下。随便搅了搅,舀起半勺送到嘴里。嗯,这什么味道?花生和莲子硬得能把老太太的牙硌掉,糖也放太多了,除了甜尝不到一丁点粥自身的香味。他勉强咽下,又舀了一勺却没有吃,心道,大学四年一直吃学校食堂的粥,似乎没这么糟啊!最近一年森永照顾我的日常生活才没来食堂了。短短一年时间,厨师的手艺退步也太大了吧! 无聊的将粥舀起来又倒回碗里,如此重复了三次,他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心中叫道:不对!不是食堂的食物变难吃了,而是我的口味被森永养得挑剔了!他每餐都做既精美又可口的饭菜,我加班时还会做好饭团和味噌汤放在冰箱里……可恶!森永这个笨蛋,把我的胃口惯得吃不下随随便便的食物了,他回来了我一定要狠狠骂几句!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开心…… 忽然,一个人猛地撞到了宗一的手肘,他手一抖满满一勺粥全倒在了左手衣袖上。宗一嗖一下站起来,正要发作忽然看见撞他的一个壮得像一头熊似的男生封住一个瘦弱男生的衣领将男生提了起来,攥紧的拳头眼看就要招呼到矮个子男生的脸上。宗一见状,掩耳不及之势接住了高大男生的拳头,“放开他。” 高大男生怒火中烧时被阻挠,双目圆瞪,吼道:“你说什么?本大爷的衬衫谁来赔!” 宗一注意到高大男生的衬衫右肩膀确实湿了一片,不过比起他的衣袖轻松多了。本想着男生松手他就松手,谁知道男生非但没有放弃的念头反而发狠的使出了蛮力,带着宗一的手一并砸向瘦弱男生。宗一也不是吃素的,不等对方发力,反手抓住男生的手腕用巧力把他摔了个四脚朝天。男生在地上麻利地一挺腰窜了起来,扑过来又要开打,忽然看见宗一的脸,马上熄了嚣张气焰,霜打的茄子一般低声说:“巽学长,是你啊,对……对不起。 “以后别这样了。衬衫脏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宗一说,“要挑衅就找实力相当的人,不要找借口欺负弱小!还是男人吗?” 男生连连点头,揉着摔疼的后背快步逃出了食堂。瘦小男生走过来,对宗一说:“巽学长,谢谢你。” “没事。”宗一说着拿起放在桌上的书包。刚才的喧闹吸引了不少学生围过来,他趁着还没有被围得水泄不通赶紧走出了食堂。桌上剩下的半碗八宝粥也不想喝了,真是越忙事越多。 1.3 宗一在走廊上远远看见实验室紧闭的门锁,心想,助手们还没来吗?几步走过去拧了拧门把手,门纹丝不动。他小声嘀咕:“他们究竟还想不想干了?”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实验室的一瞬间他愣住了——四十多平米的实验室里挤了十多个人,有学校领导,有两位助手,剩下的人却都不认识。 实验室里的人听到门口的动静,都停下来扭头看向宗一。最先和宗一目光相撞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这人是谁?好眼熟!宗一用目光追着男人看,男人的脸唰一下白了,阴沉着脸挤到了人群中。 “巽学长,你总算来了。”田所昇太看见宗一,一脸得救的表情跑过来,小声说:“东京S大学的调研组来考察,学校都没提前通知一声,真是的。”。 宗一听后用眼神阻止了田所,当着学校领导和外校调研组的面说得再小声也不好。田所会意的收了声。 今天实验室气氛不太对,就算来迟到了也不至于这么严肃吧。虽然在外校调研组面前有些丢脸,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宗一心中想着,在实验室墙壁上取下白大褂穿上,扭头看见美香彩乃一脸凝重的跟校长交代着什么。 “田所,帮我准备植物切片和试纸。”宗一说。 田所为难的立在原地,“今天还要如常吗?” “一样的。”宗一说着瞥了一眼挤在实验室中的一大群人,心道:是来检查工作的吧。 美香走过来递给宗一一支装着粉红色液体的试管。“巽学长,你看看这个,怎么回事啊?” 宗一还未伸手去接,试管就被一个人在中途拿走了。拿走试管的不是别人,正是高桥校长。 连校长都来实验室了,真是少见。 校长把试管放在器材架上,不等宗一开口,说道:“这个,我们希望你能解释一下。” “嗯?”宗一没明白校长的质问是什么意思,但溶液异常的颜色令他很在意。 “这是在你的试验台上发现的毒剂,毒性很强。”校长说,“学校的校规你知道的吧。” “嗯。知道。”宗一表面上强行保持着镇定心中却沸腾了。就算实验失败溶液产生变化也不可能放在操作台上,昨天实验结束后所有溶液都该保存的保存,该倒的倒了。 “在研究界发现非法配置毒药都要严肃处理,原本想等调研组离开后再做调查,但现在就处理了算是在同行面前有个交代。你先去办理停课,接下来是休学还是退学等学校调查清楚再做决定。” 校长说,脸上掩饰不住的惋惜, “还有,你手里的研究项目暂时停下来,等学校确定处理结果后再做打算。” “什么?”宗一这才明白事件的严重性,学校的处理未免太仓促了,“等等!校方是怎么确定毒剂是我配制的?而且你知道暂停研究的损失吗!” 三个月后我就要带着研究成果去美国参加研讨会了! 校长没有任何回应,转身对调研组说:“农学部这边出现这种事真是太抱歉了,走吧,我们去地质部看看。”话音落下几乎是推着调研组走出了实验室。 “校长!等等……”宗一追了出去。 “巽学长,你不能去!”田所一把拽住宗一,回头对美香喊道:“快过来帮忙!” 美香闻言,小跑过来和田所一起使出吃奶的力气拖住宗一。巽学长的暴力在学校里比他的研究成果还著名,如果去揍了校长,非但会被退学,连实验室的其他人都要负连带责任。 调研组和校方人员离开实验室后,有一个人留了下来——宗一的导师,福岛教授。他紧锁眉头,叹息连连,“小巽,你先别激动,校长也是因为外校调研组在场不得已才说了那些话,具体的处理方案学校调查清楚了再决定,我会尽力帮你争取留在学校。” “学校会怎么处理我暂时不想管,只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暂停实验?” “你知道的,这个项目一直由你全权负责,不要说N大,就算整个名古屋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代替你指导实验。与其交给别人做还不如暂停,我觉得校长是这么想的。” 话虽如此,但暂停试验意味着之前的实验半成品统统作废,唯一还有价值的就只剩下电脑里的实验记录了。 “小巽,你别泄气……” 宗一打断教授的话,“谢谢,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转头看见站在实验室门口满脸愁云的田所和美香,对他们说:“你们也先回去上课吧。”至于抱歉啊,会一个人承担所有责任啊,这种漂亮话完全说不出来。 宗一站在实验台前,双眼没有焦距的盯着各色溶液,直到双脚发麻才缓缓拉开椅子瘫软地坐了下去。多少年来一直以研究为终身事业,除了科研从没有考虑过自己还能做什么。比起科学家我更愿意称呼自己为孜孜不倦的匠人。科学在我眼中犹如载人的大船,而我就是常年在河岸边打造大船的工匠。退学两个字像一双充满恶意的手将我和尚未造好的船只推入河心,远远地看着目标却怎么也靠近不了。 宗一趴在实验台上,将脑袋深深地埋在手臂中,嗅着熟悉的化学品味道,想到即将离开忍不住难过起来。森永,你在身边该多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日更~ 我会全力以赴坚持更新的~ 求支持,求收藏,求评论,求打分~ 【二】农夫与蛇 2.1 宗一冷静下来后做了最坏的打算——换一个地方实验。点开实验室电脑里的每一个文件夹,将有用的数据传输到他的笔记本电脑里——虽然这么做不符合规定,但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 在实验室呆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做出成果就要被迫离开,真不甘心啊。低头看见试管架上的半管毒剂,忽然觉得好笑,如果不是现实不允许,真想研究一下这毒药的成分。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他走到门口,想着自己难得按时下课一次,今天就按时离开吧。捏着白大褂的领口,一点一点往下脱,手都僵硬了才反应过来平常脱衣服不是这样的,这一次脱下白大褂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艰难。 忽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田所昇太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说:“等等!学长……不得了了……”走到宗一身边,狠狠抚了几下胸口才又说:“幸好……幸好你还在……” “什么事?”宗一问,“你把气喘匀了再说。” “学校发生集体中毒事件了!” “什么!” 田所还未回答,两名保安闯了进来,“谁是巽宗一?” “我是。” “你,出来。”一名保安指了指田所,走过来拽住他的手臂往外拖。 “干什么?”宗一攥紧了拳头却挥不出去,毕竟对方是学校的保安。 保安没有回答,几步走了出去,站在门口的另一个保安迅速关上了实验室的门。宗一站在门后,听见外面响起上锁的声音。他转动门把手,用力拉了一下,门纹丝不动。保安见他不死心,说:“抱歉,这是学校的意思,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会儿学校的人会来。” 搞什么!宗一把门敲得砰砰作响,但保安完全没有打开的意思。他退后几步,正准备跳起来一脚踹开大门,却听见外面的人一边开锁一边细声细气的说:“高桥校长,您来了啊。” 高桥校长这尊大佛平常很少来实验室,今天来了两次,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 高桥校长进来后,开门见山的说:“小巽,早上的事,非常抱歉。” 宗一听后,脸色一沉,心想:专程把我锁起来就为了道歉? 校长没注意到宗一脸上的不悦,或者他根本无所谓宗一的情绪。话锋一转,说:“你应该也知道学校食堂集体中毒事件了吧,目前一共有十七人中毒,都送到医院抢救去了。” “抢救?!”宗一后退一步,双手紧紧抓住试验台才站稳。校长说的话什么意思? “其中有八人比较严重,出现了休克的症状。我也不和你绕弯了,小巽,今天早上你去过食堂,对吧? “没有。”宗一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平时很少去食堂,但今天早上好死不死确实去了,正想纠正说法,听见高桥校长身后冒出一个声音:“今天早上我在食堂遇见巽学长了。” 宗一这才注意到高桥校长身后跟着一个人,正是早上差点挨揍的瘦弱男生。宗一想解释,却发现现在说什么都像在狡辩,实在太糟糕了。 “食堂消毒柜里的餐具有毒,就是那种毒剂。”高桥校长说着指向试管架上的半支毒剂。“这位同学已经证实你今天早上坐在消毒柜旁就餐。”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下的毒?”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出乎宗一的预料。外校调研组来校的时候发现操作台上有毒剂,随后学校食堂发生集体中毒正是因为这种毒剂。等等,怎么觉得这是一场策划好的阴谋?宗一咬牙瞪着瘦弱男生,男生急忙往校长身后躲了躲,小声说:“我并没有看见学长投毒,也没有这么跟学校说过,只说学长确实在食堂救了我,当时所处的位置就在消毒柜旁。“ “在消毒柜里拿了勺子然后坐在旁边喝粥有什么不对吗!”宗一说。 “没有。”校长说。 “并且,我用的勺子也是消毒柜里拿的,为什么我没有中毒!” “就是这个原因让我们很为难,消毒柜里的勺子和筷子只有最上面一层染上了毒剂。”校长说,“你没中毒确实有些蹊跷。” “哦,你是想说,以我的身高肯定会拿最上面一层的,但我拿的却是不顺手的最下面一层,是因为我知道最上面一层有毒?” “差不多吧,除了这个可能,我们还怀疑你拿出勺子后才把毒剂洒在了餐具上。不过,一切都等警察来了再说。”高桥校长叹了一口气,说:“调研组下午才离开,早上的事情已经丢尽了学校的脸,我们下午才通知警察,你先留在实验室里。” 宗一没有回答,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高桥校长和男生走出实验室,又听见门外响起了上锁的声音。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变得不真实。他甚至怀疑这是一场梦,糟糕透顶的梦。狠狠地捏了自己一下,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还真痛。窗外的阳光很晃眼,刚好照在靠窗一排试验台上,宗一出于多年的习惯,起身走过去伸手拉住遮光帘,正要拉上,想起森永讲的笑话,说监狱里住同一间牢房的狱友如果要做那种事就会扯了床单挂在牢门上,还有监狱里洗澡千万不要捡肥皂。听的时候很不好意思,狠揍了森永几拳。最疼爱的弟弟和男人在一起了,又遭遇过同性恋助教的骚扰,最讨厌的就是同性恋,森永讲这些干什么。此刻想起却觉得一盆冷水当头淋下,大热的天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随着情况的恶化,已经不是退学这么简单了。一个记忆中的画面闪过脑海,如果那件事和今天发生的一切真的有关,那么搞不好真的要坐牢。 理论上应该相信警察的办案实力,但冤枉好人白白坐牢几年的报道看到过不止一次。绝对不能入狱!绝对不能去不是同性恋都会发生同性恋行为的敌军阵营!宗一把拷贝好实验记录的电脑塞进书包,从窗户往下看了看,不高,才两层楼而已。而且实验楼旁的榕树枝繁叶茂,既可以作掩护又可以攀住粗一点的树枝爬到地面。粗略策划了一下逃跑路线,心一横跳上了窗台,伸手拉住一根树枝,但因为最近太疲劳也疏于锻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已经狠狠地摔了下去。“哎哟,好痛。”宗一吃痛的爬起来,一边揉肩膀一边观察有没有被发现。还好没人发现,运气不错。他起身拍拍满是灰尘的裤子,小跑着离开了实验楼。 2.2 电车临时停车后空调就不及开动时足了,车厢里挤得沙丁鱼似的乘客散发出的焦躁是温度上升的另一个原因。森永哲博扯开系得工整妥当的领带,汗湿的衬衫紧贴着身体,难受得恨不得马上冲回家冲澡。才七月初,气温已经高得难以忍耐,真不敢想象下个月温度会飚到多少。 森永轻声对站在他身旁的一个少年说:“借过”,随后侧身挤过一小段路来到靠窗的位置站着,挪开搭在手臂上的黑色西装外套,焦急的看着手表的时针比临时停车时多跑了二十分钟。 车窗外的田野绿油油一片,仔细观察还能找到隐藏在稻田中的几个小池塘上开出的荷花。风景虽美,但急着想赶回家却又走不了的森永根本无心观看,他紧盯着窗外,心已经飞到一百公里之外的名古屋。半个月前去东京参加总公司的培训,直到今天学长一个电话也没有主动打过来过,不要说生活上的关心了连日常的寒暄都不曾有过,这么冷淡哪里算得上恋人?森永抬起头,眯眼望着明媚的天空,想起第一次见到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宗一,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心想,从我认识学长那天开始就知道他是一个将实验看得比恋爱重要的人,我最初被他迷住不也是因为他与众不同的学者气质吗?可是,我渴望多一点点恋人之间的眷恋并不算过分吧…… 到家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森永推开门,迫不及待的走进屋寻找宗一的身影,“学长,我回来了。” 屋里并没有响起他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的“欢迎回来”。咦,虽然没有跟学长说我要回来,让他在家等着,但今天应该是他的休假日啊。森永推开每一个房间门,果然不出他的预料——学长又去学校加班了。 他在餐桌上发现了一桶泡面,自言自语道:“学长不会就吃泡面过活吧?真是的!”拿起泡面桶准备扔掉才发现桌上洒满了调料粉,摇一摇泡面桶,里面果然是干面饼。忍不住心痛地叹气:“情况比我预计的还糟糕,学长自理能力差到连泡面都没办法搞定。”心痛归心痛,他的嘴角往上翘了翘,顿时心情比外面的清空还要明朗——巽宗一离开森永哲博就没办法生存。 他忘记了在不认识他的二十多年里宗一还是活了下来。陷入恋爱的人总是不以对方为中心就以自己为中心。 收拾好乱成一团的屋子,把宗一放在沙发上的脏衣服扔到洗衣机里,又为宗一熬了一锅鸡汤,森永才得空坐下来,看看时间,竟然中午一点了。学长还没回来,不应该啊,难道在学校吃午饭?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却想到特意没通知学长今天回来就是准备给他一个惊喜,打电话一问不就前功尽弃了吗?只好打开电视看着没什么营养的娱乐节目打发时间。 做完清洁后森永躺在沙发上十分困倦,将电视调了静音,枕着沙发扶手渐渐沉入了梦乡。 睡醒后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刚好手机响起一阵轻快的钢琴曲,森永急忙起身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上班时害怕迟到设定的下午两点十分的闹钟,都这个时间了还没回来,大概晚上才回来了吧。环顾一周,似乎没什么事情好做的了。双手枕头靠在沙发上,眯起眼睛想再睡一会儿。心想,我好像很长时间没去过广人的酒吧了,反正没什么事情好做,去喝杯酒吧。 走进厨房关掉煲鸡汤的炉火,掀开锅盖,一阵香气扑面而来。森永用汤勺舀起一小碗,吹开热气尝了一口,忍不住微笑起来,“嗯,是学长喜欢的味道。”将鸡汤放进冰箱后,正准备出门,忽然想到:如果学长回来了我不在家怎么办?扭头看见茶几上一叠50mmX50mm的便签纸,撕下一张写下“学长,冰箱里有鸡汤,要加热了再喝哦。”看着字里行间都透露出爱意的留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在留言的句子末尾加上一个小小的爱心。 2.3 下午三点就来酒吧喝酒的客人除了森永再没有第二个。他经常都这个时间段来,因为人少,和朋友聊天不会被打扰。吧台上方的灯只开了一个,柔和的光打在广人的侧脸上,给他轻轻动着的嘴唇镀上一层橘色的珠光,“小天使,你好久都没来了。” “我去公司东京总部培训了嘛。”森永喝了一口广人递过来的威士忌。心想,回去的时候买些啤酒,晚上可以和学长一起喝,夏季就是应该喝冰啤酒。 “我知道啊,和你家那位发展得怎么样了。”广人说。 “要说有进展吧,也不是。没有进展的话好像又比最初前进了好多。” “这不挺好的吗,至少你不来找我哭诉了。你的学长热烈起来了才很奇怪吧。不要再用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了。” “是啊,可是忍不住希望对方和我有一样的心境。”这一次分开了半个月,森永不是没担心过和学长的关系又回到最初。 广人没有回答,摇晃着面前的酒杯,一瞬间的失神后问道:“你认识泽田君吗?” “嗯?” “也是N大的,还和你同一个专业,现在大三,是你的学弟呢。” “哦。”森永说。难道是广人的新男友?这么想着,却没有问出口,广人想说的事情不用问也会说。 “他的手机掉我这里了,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一下。” 森永接住广人递过来的黑色手机,没有多问,看广人的神情,一定不会是什么愉快的话题。默默的喝了一会儿酒之后就告辞去了便利店。 【三】男人与车 3.1 宗一站在地铁自动售票机前,手指在几个车站的选择键之间徘徊,不知道该买到哪一站的票。 “喂,你快点啊!后面还有人在排队!”后面响起个中年妇女的催促声。 宗一一脸抱歉地说:“对不起,你先买吧。”他提着书包站到广告牌前,掏出手机紧锁眉头凝视手机中的号码,不用翻页都能看完,无外乎是父亲、弟弟、妹妹和森永,以及几个同事。这种情况下当然不能联系亲人,尤其不能让森永介入。目光在联系人目录里来来回回,最终锁定了一个平常完全不会主动联系的人——矶贝太一郎。 3.2 “矶贝开门!”宗一站在矶贝家门口不耐烦的把门砸得震天响,隔壁的老太太听见动静后伸出头看了他一眼马上就缩了回去。宗一无所谓的耸耸肩,他知道自己此刻浑身是泥、目光凶狠的样子有多瘆人。 提前打电话说了要来,矶贝还这么慢。宗一忍无可忍要离开时,门内有了动静,又过了片刻门才打开。矶贝睡眼惺忪的依着门框,一脸你来干嘛的神色。 “我还以为你死了!”宗一说。 “我又不是你,只要研究不要命!昨晚赶策划到凌晨四点,我睡到现在有什么大不了。”矶贝打着哈欠把宗一让进了屋里。半小时前他睡得正舒服忽然接到宗一的电话,说要过来,迷迷糊糊答应后又睡了过去。 “看看你自己的时间!现在是中午一点,睡了九个小时了!”你是猪啊!心中冒出这句话,但并没有说,毕竟现在是自己来麻烦别人。宗一粗粗扫了一眼客厅,不算整洁,但对一个单身男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比森永不在时的他家干净多了。宗一在沙发上坐下,矶贝端了两杯咖啡过来。宗一接过咖啡,一口没喝就放在了茶几上。找不到解决办法之前他哪有心情喝东西。 “怎么,和学弟吵架了?”矶贝微笑着绕到沙发后面,俯身靠近宗一。 “没有。”宗一厌恶的弹开,没心情和开玩笑。 “你就是喜欢口是心非,这次吵架吵到需要我亲自出面调解吗?” “说了不是吵架!” “哦,那就是工作不顺利。实验成果被同僚窃取了?”矶贝用勺子搅了搅咖啡。饶有兴趣的盯着宗一的侧脸。 “就算被窃取了只要用于正途也没什么大不了吧。”宗一说。矶贝似乎能够看穿各种人的内心,还没开口就被猜到是工作上的事,索性一口气全说了,“我把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你,你别吓着。” 矶贝听宗一说的时候一言不发,听到几个细节时忍不住连连皱眉。等宗一说完才问:“你的意思是要躲起来?” “能让我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吗?等风头过去了我想去美国。” “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吧,现在没有确凿证据指明你是凶手,不如交给警方查个水落石出,你直接逃走的话以后就说不清了。” “我不去监狱!”宗一说。不是不明白逃走等于默认,但一想到监狱里的情况就全身起鸡皮疙瘩。想尽快重启实验项目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上次在加拿大开研讨会时有朋友想挖我去他们在美国的分公司,我想过去继续做试验。” 矶贝心想,谁说现在就要去监狱,就算是疑犯也只关在拘留所。难道宗一是法盲?算了,现在也不是普及法律的时候。“你是嫌疑犯,指不定警方会等着把你从美国引渡回来后再调查。” “这我知道,但如果政府使用强硬手段,我就可以在美国申请保护了。” 矶贝瞥宗一一眼,“对于一个研究人员,美国还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吧。” “如果我的研究有利于社会的发展呢?” “那样的话美国政府肯定会保护你。”矶贝说,“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 “我不就是来找你商量的吗?” “哦,承蒙厚爱。这种时候怎么不找你那位学弟?”矶贝喝掉杯中最后一口咖啡,不知道是因为宗一说的事情还是咖啡的原因,他已经彻底清醒了。“难道,你不希望他和你一起承担风险?” “要你管!” 矶贝一脸我明白的表情,笑得奸诈,“要我帮你也可以,我认识几个黑道的朋友。可以帮你想想办法。”钱到位的话下个月就可以偷渡出去,这话矶贝没有说,一来看宗一也不像存了那么多钱的人,二来现在说了更扰乱他的心。 宗一盯着矶贝,惊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矶贝,你究竟什么人啊! “走吧,去你家取衣服”矶贝说,“我开车送你。” 3.3 矶贝把车停好后,向宗一要了公寓钥匙,“我先上楼去看看情况,如果公寓已经被警方控制就不用回去了。” 五分钟后,宗一接到了矶贝的电话:“上来吧,一个人影都没有。”宗一掐断电话,一边走一边想,高桥校长说碍于调研组在学校下午才报警,看来到现在都还没有报警,真是死要面子,不过幸好如此才给了我回来的机会。 宗一进屋后觉得有些变化,但无心仔细观察就进了自己的卧室。矶贝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宗一烦躁的走来走去,拿起一件衬衫扔在行李箱里又扯了出来,如此反复几次,他忍不住打破了沉默,“真的什么都不跟森永说吗?” 宗一停下手里的动作,脸上掠过深深的悲伤和疲惫,不看矶贝,轻声道:“嗯。”话音落下后,他不再犹豫,仿佛想马上逃走似的,随便拿了几件衣物一股脑塞进行李箱,抬头对矶贝说:“走吧。” 3.4 森永提着一箱啤酒走在公寓楼梯上,不知道是因为马上就能见到分别半个月的学长还是在酒吧多喝了几杯,脚下轻飘飘的,心情却很好。 打开公寓大门,森永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七月的天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随意脱在门口的宗一鞋子旁边竟然还有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当然不是宗一的!我不在家的半个月发生了什么? 两步冲进房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走吧。”他站在宗一的卧室门口,呆呆的看着矶贝帮宗一整理行李,心痛得犹如锋利的刀片在割,却连一句责问的话都说不出来,脑中反复激荡的句子只有:为什么……为什么…… 宗一疲惫的坐在床边。忽然抬头看见了此刻最不希望出现的人。“森永……你怎么回来了……” “学长……”森永盯着宗一,希望他解释,更希望他说这不过是一个玩笑。他还记得半个月前离开名古屋去东京时宗一既害羞又坚决的说“我哪里都不会去,我会在家等你。”短短半个月承诺就不算数了吗? 矶贝也看见了森永,语调轻快地说:“哦,森永君回来了。宗一,赶紧收拾东西走了哦。” 宗一狠狠瞪了矶贝一眼,埋怨他火上浇油,但并没有解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要压制住看见森永时想依赖的冲动有多折磨人。移开视线不看森永,咬咬牙,故作平静地说:“我要出远门了,你照顾好自己。” “是因为这个人威胁你吗?”森永指着矶贝,不等宗一回答直接扑过去冲着矶贝的脸就是一拳。 矶贝没想到森永会直接动手,向后一仰躲开了拳头,“你冷静点!”话音落下森永已经冲到了他面前,森永的拳头再次朝着他的脸来时,他不躲也不退,抓住森永的手,想直接来个过肩摔,但森永比他高大得多,并且也是练过空手道的,一时之间两人僵持不下。 宗一看在眼里,没心思去管,拖着行李箱准备离开。森永见状,松开矶贝,一把抢过宗一的行李,将里面的笔记本电脑和日用品扯出来洒了一地。 宗一看着森永哀求的眼神,终于忍不住,扭头对矶贝说:“你先出去一下。” 矶贝出去后,森永站在宗一对面,直视着他,“你要和我分手吗?至少给我一个理由。”声音沙哑到听不出是他自己的声音。 宗一躲开森永的目光,“你总会知道的。” “学长,让我再抱抱你。”森永环住宗一的腰,双手有力的把他桎梏在狭小的空间,却又不会令他觉得难受。把头埋在宗一的颈窝中,深深地呼吸着宗一的气味,小狗一般用鼻尖蹭着宗一。宗一感到一颗滚烫的水滴落在他的皮肤上,大概是眼泪吧。泪水在皮肤上淌过的地方留下一股灼热感。本来是夏季,应该很快就被蒸发了,但总觉得这滴泪一直流进了心里。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森永落泪,但这次确确实实落进了他心中最为柔软的位置。宗一忍不住往森永怀里靠了靠,好想就这样任由森永抱着啊。 忽然,门被推开,矶贝闯进来打破了房中的暧昧气氛。“宗一,还是让他和你一起走吧。我把车借给你们,等手续办妥当了我再联系你。” 他掏出兜里的钥匙扔在床上,“这是钥匙。”他被宗一撵出卧室后本来打算离开,如果餐厅时看见了森永留给宗一的便条,对这种恋人之间冒着粉红泡泡的做法嗤之以鼻,但心中仍觉得感动,并且有森永的陪伴,就算身处困境宗一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不行!”宗一清醒过来,推开森永要去抢车钥匙。 森永眼疾手快抢过钥匙,“看来是有什么理由让学长非走不可,但并不是非和矶贝一起走。”说着一手扯着宗一,一手拉过凌乱的行李箱走出了房间。只剩下笔记本电脑孤零零的躺在地板上。 宗一想挣脱森永的束缚,狠狠在他背上揍了几拳,前面的人却根本不理睬。虽然宗一平时经常揍森永,但森永认真起来,他绝对敌不过,毕竟身高就相差了九厘米,这他还是知道的。但此刻不能就这样任由他牵着鼻子走。“森永,不行!” “为什么我不行?他就可以。”森永满眼怒气地看了一眼矶贝,不等矶贝回应,快步走下了楼梯。 “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和矶贝没有关系!”宗一说。这一次离开可能是永远离开,并且还是逃亡,关系到你的前程,我怎么可能轻易妥协。 森永丝毫不管宗一的反抗,说:“那就行了,走。” 3.5 矶贝站在楼下停车场门口,看见森永开着车出来。“喂!那是我的车!你们至少送我回家了再走吧!” 森永一脸谁管你的表情猛踩一脚油门。 矶贝眼看着自己的爱车扬长而去,不管他们能不能听见还是喊了出来:“我才还清车贷,你们温柔点儿!别以为是越野就不心疼!” 在二环路上开了三公里之后导航仪提示直行五百米后进入绕城高速,森永抬手关了导航仪,没有继续往前的意思,随后转进了一条只有两车道的冷清街道。 看着森永反常的举动,宗一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喝醉了?” “没有。”森永直视前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还说没有,看看你开的转弯灯!明明是左转弯你开的是右前灯!” “有什么关系,开了转弯灯不就行了。” “你要去哪里?” 森永不答,抗议似的把车速加到了八十码。 再这么下去要变成飙车了,只怕民警还没行动我就被交警抓住了。宗一扭头对森永吼道:“醉鬼!靠边停下,我来!” 森永把车开到街边,一声不吭地的熄了火,拉上手刹,打开车门下了车。心中碎碎念:学长真是笨蛋,就不能主动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不说我怎么知道该往哪里开! 宗一在驾驶位置上坐定,盯着仪表盘看了片刻,说:“你有驾照吗?” “没有啊,学长有?” “没有。”宗一握住方向盘的手有些抖。“这是我第一次开车。” “别担心,我来当指挥,你只管开。” “没问题吗?” “交给我。”森永竖起大拇指,靠在副驾驶座上笑得一脸傻样,关键时刻学长还是要依赖我的嘛。“学长开过碰碰车吗?” “中学时在游乐园开过。” “和开碰碰车一样,放心开,走咯!”森永动手帮宗一发动了车。放下手刹的一瞬间车子往前滑了出去。 宗一紧张得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此刻车子在下坡路上,被森永这么一折腾当然会滑出去。我什么都没做,车为什么自己就动了!对森永大喊:“怎么办啊?” “踩刹车!” 刹车?宗一低头看着脚下,判断不出哪个才是森永口中说的刹车,索性随便挑了一个踩下去,还没踩到底就听到森永嚷嚷:“不是!那是离合器!” 究竟是哪个?火大的换了一个一脚踩下。森永大喊:“那是油门!”话音刚落,车子猛地抖了一下后熄火了,但丝毫没有停止往前滑行,随后“嘭”的一声撞在了路旁的榕树上,好在速度不快,车上两人除了吓出一身冷汗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森永拉好手刹后,下车检查了车子的状况,还好只是车头蹭掉了一点漆。 宗一下车后,一屁股坐在街边,腿都吓软了。还是实验室的器材好操作,这种机械完全控制不好。森永也因为紧张酒意全无,看着宗一煞白的脸连连道歉:“学长,没事吧?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开车,吓着了吗?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事。笨蛋,酒醒了就快开车!”宗一起身走到车边,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森永在驾驶位上坐好,盯着宗一,认真的问:“没驾照就开车上路,不太好吧?” “谁管你!开!反正都是逃跑!”宗一说着一拳打在森永脸上。心道:混蛋,刚才不都开了那么长时间了吗! “好痛!”森永捂着脸,痛得想抱怨却又舍不得说宗一半句。谁让他爱上的就是这个暴力的巽宗一呢。直到此刻森永都没有弄清楚状况,听了宗一的话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逃跑?” “别我问!开车!”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发的第二章今天早上才显示出来,虐得我心力交瘁… 谢谢大家的支持~看见每一个点击、每一个收藏都好开心,谢谢~ 【四】夜宿与宠爱 4.1 夜色渐浓,森永远远就看见了山脚下一栋灯火通明的两层小楼,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一个家庭旅馆。离旅馆近了,森永把车速慢下来,心痛的看着副驾驶座上睡着了还皱着眉头的宗一。宗一睡得本来就不安稳,感觉车速越来越来慢,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森永正注视着他。 “学长,你醒了。” “嗯?这是哪里?” “我们去旅馆住一晚。”森永指了指两百米外亮着灯光的小楼。 “为什么?呆在车上不就行了。”宗一抗议。不想停下来,停下我会害怕。 森永不回答,完全没有照办的意思,将车开到旅馆停车场停稳后,小心翼翼的伸手抚摸着宗一的嘴唇:“学长,嘴唇都干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去买点吃的和水放在车上了我们再出发,好吗?” 被他的手指触碰到时,宗一感到累极了,饥饿和酸痛一起袭来,侥幸心理占据上峰,决定听从森永的建议。 4.2 经营旅馆的是一位丹凤眼年轻男子,森永接触到店主眼睛的一瞬间,发现对方竟然描了眼线,更显得妖娆。男子饶有兴趣的打量了森永,心想,是我喜欢的类型。对森永嫣然一笑,“第一次来?” 森永瞥开眼睛,假意盯着挂在旁边墙上的各国时钟,说:“嗯,还有房间吗?”他明白对方和自己一样——是Gay。他有时候也会觉得奇怪,仿佛这一类人身上自带某种气息,就算对方不说明也不用做任何特殊的举动就能察觉出是同类。 这时,宗一推开门走了进来,因为长时间在车里缺少活动,再加上几乎一天没进食,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森永见状,忙跑过去扶住宗一,“学长,没事吧?” 宗一触电般甩来森永的手,扶着身旁的沙发慢慢站起来,小声道:“别碰我!当着外人……” 店主似乎听见了宗一的话,脸色马上晴转多云,和森永初见到他时天差地别,说:“房间还有,一间情侣大床房。住吗?” “什么?没别的了吗?”宗一说。 “没有!往前五十公里,往后五十公里除了我这家店再没有第二家!”店主说,啪一声摔了一小串钥匙在吧台上,“就剩一间,3000日元一晚。爱住不住!” “你!” “学长,你冷静点。一个房间就一个房间,有什么嘛。”森永掏出钱放在吧台上。 店主收好钱,指了指钥匙,“钥匙上有房号,二楼,自己找吧。” “只有一间情侣大床房!情侣!大床房!”宗一说,“住什么住!回车上去!” “好啦,好啦。我睡地板,行吗?”森永拽着宗一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宗一甩了几下手臂,被森永捏得死死的。没好气的说:“随便你。”话音刚落,听见店主在吧台后说:“最讨厌傲娇了!哼!” “你说什么!”宗一用力挣开森永的双手,他要下去和店主用拳头探讨一下究竟谁才是傲娇! 这店主的情商是负数吗?干嘛得罪顾客?而且还是学长这种爱炸毛的!为了不挑起更多事端,森永搂过宗一的肩,贴近他的耳朵浅浅的吹了一口气,小声说:“不想让我再做更多亲密的动作就快点跟我回房间。” 宗一回头狠狠瞪着森永。搞什么!很痒啊!跟你走还不行吗,混蛋!进房间了一定揍你! 看这家旅馆的外部装修森永觉得刚才给出去的价钱太贵了,还以为是店主刻意抬高市价。但进入房间后看着简洁大方的装潢和一应俱全的设施,觉得就算是五千日元一晚也值得。不过,从壁纸到床单、被子都是淡淡的粉色,简直像漫画里冒着泡泡的画面一样,真不愧是情侣房啊。森永忍不住浮想联翩,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晕。这样暧昧的装潢学长会不会生气啊?森永心中想着扭头看向宗一,却见到宗一毫不在意的倒在床上,眯着眼睛一脸放松的陷在被子里。 先让学长洗个澡吧,森永心里想着走进了浴室。他摸了摸洁白得几乎要发光的浴缸,盯着手指看有没有灰尘,确定没有灰尘之后低头靠近浴缸边缘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拧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缓缓流进浴缸。 森永走出浴室看见宗一从仰躺的姿势变成了趴在床上,说宠溺地笑了起来,“学长,起来洗澡了。”宗一埋在枕头里的脑袋动了动,闷声闷气的抱怨,“得意什么,不就是在深山老林开了家旅馆吗?看森永的眼神跟猫看见鱼、狼看见肉似的,恶心死了。” 被他发现了啊?还以为学长那么迟钝肯定看不出来。咦?难道吃醋了?学长好可爱!森永想着,一个箭步冲过去压住宗一,侧头要吻他。 “忽然扑过来干嘛,放手!刚才被误会了还不够吗!”宗一扭开脸,用手肘狠狠的撞了森永的肚子一下。森永吃痛的捂着肚子,滚到一边,一脸不甘心地说:“有什么关系,我们本来就是恋人啊。” “不要说这种话,丢脸死了!我又不是死同性恋!” 宗一从床上爬起来,脱下衬衫扔在床头,赤着上身打开森永从车上带进来的行李箱,随便找了一套衣服准备去洗澡。他实在没有心情和森永争论。 森永落寞的看着宗一,心道:嘴上说着不要,你现在的举动又是什么?故意玩弄我吗?“承认我们的关系有这么难吗?”学长,求你多认可我一点,求你…… 宗一不理会森永,径直走向浴室。关上浴室的门发现竟然没有锁,他脸上浮起了介意的神色。浴缸里的水已经放了大半,伸手拨了拨,水温刚好。他并没有马上开始洗,而是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外面,夜色太浓,辨别不清这里到楼下的距离是多少,我可以逃走吗?但逃走了森永也不会乖乖回东京吧。并且,我把车开走了他怎么办呢。至于自己开车?这个问题不算大问题吧,看森永开了一天,基本操作差不多都明白了,并且失败是成功之母,已经失败了一次,再来一次就能成功…… 宗一揉揉乱糟糟的脑袋,回到浴缸旁,疲惫的坐在地上,仰头靠在浴缸边沿,拿干净毛巾沾了水盖在脸上。真的好想就这样睡一觉……头发都湿了,才反应过来浴缸的水还没有关,他懒得把毛巾从脸上拿下来,伸手摸索着去关水龙头,结果不小心碰倒了浴缸旁的架子,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他手忙脚乱的起来收拾。 电视机开着,森永盯着画面却看不进去,百无聊赖的按动遥控器。忽然听到浴室里的响动,起身冲了进去。“学长,没事吧?” 宗一扭头盯着站在浴室门口的森永,气得全身颤抖,“出去!”总是这样一冲动就冲进来,多少也该尊重我一点吧! 关心你是错?担心你摔倒也是错?又发那么大的脾气。森永声音提高几个分贝,“对我吼对我生气的时候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不乐意就走!”宗一捂住脸缓缓站起来,无力的靠着墙壁。你走啊,笨蛋,你马上就走啊! “真过分!”我一旦真要离开时就说是在威胁他,为了让我留在身边,最讨厌同性恋的学长不惜和我上床,现在又要我走?学长一贯说话冲动,但不考虑别人听后有多难过也该有个限度!“让我陪在身旁却什么都不说,我想帮忙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用力!”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让你费心了!”宗一说,“明天你就自己回去!” “学长,可以依赖我一次吗?让我成为你的支柱,而不只是买咖啡、递试剂、做家务的学弟。” “不要逼我!”宗一颓然滑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脑袋,“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想不清楚,想得清楚早就跟你说了!”你是笨蛋吗?要我怎么做你才明白你在我眼中有多特殊。不说你也应该懂的啊,为什么一直问我,一直逼我? “那为什么今天出发的时候你不强行扔下我自己走?”你总是给我留下一点希望,让我有所期颐。 “我,我不过是不会开车,想着看你开一天就学会了。别自我意识过剩!就算你不出现我也有办法!” 森永想起了早上看见的学长和矶贝在一起的画面,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哦,这么说来你是在后悔今天和你一起出来的人是我而不是矶贝?” “你说什么!” “你知道看见你和矶贝在一起时我有多难过,多不安吗?你知道今天我是用什么心情度过的吗?这种煎熬我已经忍不下去了!” “吵死了!”说着矶贝,矶贝,关矶贝什么事?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自己!宗一起身几步走过去扯住森永的衣领,低声狠狠骂了一句:“笨蛋!”随后仰头吻上森永的嘴唇。 什么?森永的理智瞬间断了线,脑中一片空白,连同思维一起停下的还有呼吸。以前广人曾说过和恋人接吻的时候忘记呼吸差点憋气到晕过去,当时骂他是笨蛋,不知道用鼻子呼吸吗?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和相爱的人接吻不是不会用鼻子呼吸,而是彻底忘记了呼吸这件本能的事情。 真正触到森永的嘴唇时宗一自己都吓了一跳。在森永冰凉的嘴唇上不知所措的停留着,感受着对方微微的颤抖。片刻后,像决定重大事件一般,宗一缓缓伸出舌头生疏的轻舔了一下又迅速的收了回来,本来是觉得羞耻,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在对方看来却是煽风点火。森永期待着,宗一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只是紧锁眉头,扭头不看他,小声说:“好想睡觉,可总是睡不安稳。”宗一的声音带点哽咽。森永听来像是撒娇一般。断线的理智稍微回来了一点点,又能继续思考了。说:“学长是希望我帮你睡着吗?” “我哪说过这种话!别随便曲解别人的意思!” 身体的本能反应一贯比语言诚实得多,森永把宗一拥在怀中时,已经注意到了他逐渐升高的体温和刻意压制着的呼吸。低头嗅着宗一的气味,带点汗味更加诱人。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心甘情愿的让银色长发缠住他的身和心。 ………… ………… 有一瞬间,随着森永的动作,宗一好像有点明白了自己对森永感情的实质,但在接下来的一轮冲撞中又消失了。就像拉扯着丝线快要来到眼前的风筝,还没来得急看清楚又被风吹远了。好累,好想睡一觉,醒来后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只是一场梦。 作者有话要说: 无语对苍天啊,这一章被锁4次了 H不行就算了,KISS都不行吗 啊啊啊啊啊 好吧,暂时就只能这样发了 以后我会尽力来把这章补充完整的 【五】暴君与笨蛋 5.1 森永小心翼翼的拥着宗一,听着他均匀而缓慢的呼吸。学长睡着了。现在该怎么办呢?一直呆在浴缸里肯定不行,水温越来越低了,如果不起来可能会感冒,但学长好不容易才睡着,怎么忍心弄醒他? 正在森永进退两难时,宗一动了几下醒了过来。 “学长,我们回床上去睡,好吗?”森永动手要抱起宗一。 “我自己能走。” 宗一推开森永,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却脚下一软蹲了下去。森永连忙搂住他,二话不说打横抱起跨出了浴缸。“在我面前就不要逞强了。” “放开我!”宗一怒不可遏地一拳打在森永鼻子上。 森永顿时觉得天旋地转,鼻腔里有凉凉的液体流下来,放下宗一去摸鼻子,果然满手都是血。“学长,你太过分了,刚才明明那么温柔,现在就翻脸不认人!” “谁让你抱我!太丢脸了!” “好,好,我不抱你。”森永扯卫生纸随意地堵住鼻子,拿干净毛巾细心的把宗一身上的水珠擦干,帮他围上浴巾后扶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回床边。 宗一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平躺着觉得心烦,换成侧躺还是难受。黑暗中看不清森永的脸,不知道他睡着没有。 森永感觉到宗一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猜不准他在想什么。于是,也侧过身,摸索着找到对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宗一挣扎了一下就任由森永握着。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森永感到宗一的手在他手中抖了一下,“不管什么事情总会过去的。” “怎么可能会随便过去。”宗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简短的把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尽量说得不动声色,他不希望森永太担心。并对他说出了自己要逃亡的原因——第一次和森永发生关系后因为气愤调配了毒剂,至于那一管剧毒溶剂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却根本想不起来了,如果有人居心不良用毒剂下毒,他有口也说不清。 森永听后把宗一拥入怀中,让他靠着自己的胸膛,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学长,什么都不要想了,先睡一觉,好吗?” “就是想睡但睡不着。”宗一的头埋在森永怀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那就数数羊。” “我又不是小孩子。”宗一瞥见空调显示的是十八度,一定是因为有点凉才会觉得被森永抱着这么舒服。又贴近了森永一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渐渐有了睡意。 5.2 早上五点半森永就醒了,太过劳累的时候往往醒得比平时还早。摸索着来到窗边,掀开遮光帘的一角,看见天色还没有彻底明亮,外面葱郁的绿色并没有令他神清气爽,毕竟心里压了块石头。 昨天在路上时基本在和学长赌气,看见哪条路顺眼就往哪里开,今天不能这样了,应该有个具体的计划。学长说矶贝答应帮他偷渡到美国,那么这段时间我们只用等待矶贝的联系并避开风头就行了。 森永拿起宗一放在床头的手机,看见已经关机了,但这样还不够。他拔出电话卡,扔在马桶里,正要按动抽水按钮,顿了顿,走回床边,找到自己的手机也把卡拔了。这时,他摸到兜里还有一个方形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黑色的手机,想了半天才想起是广人拜托他转交给校友的,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他去转交手机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和学长可以用这个手机和矶贝联系。森永有些纠结要不要擅自使用别人的物品,但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心一横决定就用这个手机了。 森永坐在床边,犹豫了半天,还是伸手摇了摇宗一,“学长,起来了,趁警方还没有介入我们去银行把钱取出来,卡被冻结就哭天无路了。” 森永摇晃着宗一,半天他才悠悠地睁开眼睛,“干嘛?”瞄了森永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去银行取钱。” “不去。你自己去。” “我只带了一张卡出来,那点钱不够,要取你卡上的。”森永后悔出发时没想到事态的严重性,只带了一张日常用的卡。 “我的卡你拿去就是了。”宗一翻身换一个姿势又要睡着了。 “那我拿了哦。” “嗯,随便你。 “你还是起来和我一起去!密码,不太方便说吧……” “我的生日。” “嗯?才三位数,不够啊。” “还有你的生日。”宗一说着扔出去一个枕头砸在森永脸上,“别吵,我要睡觉。 啊?我的生日! “学长!”森永扑过去压住宗一,亲吻他的嘴唇,宗一并未反抗也没有回应,只是皱了一下眉。宗一满是睡意,嘴里有微微的酸味,森永心满意足的品尝后在宗一额头印上一个宠溺的吻才起身离开。 5.3 “我去采购食材,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回来,一会儿见。” “好,一会儿见。”森永说。和他说话的是昨晚住的旅馆的店主,今天早上他去问最近的银行在哪里,旅馆店主热情的告诉他在五十公里外的小镇,他正要去镇上,不嫌弃的话一起走。森永欣然答应后便坐上了店主开的车。 森永看见自己正对面就有一家银行,心中有些感激店主为了照顾他特意把车开到了这里。因为是清晨八点多,银行里除了刚上班的工作人员就只有几位起得早的老太太在排号等待办理业务。森永走进去后,挑了最角落的一台自助取款机插入银行卡。 取好钱后森永来到位于银行对面的超市,买了压缩饼干和水,排队等待付款时在门口的书架上拿了一份《今日晨报》,还没翻开就看见头条是关于N大集体食物中毒的报道,他看着正文,眉头越锁越紧。看来以为警方尚未介入只是不合实际的期望罢了。 要不要给学长买一点酒放在车上喝呢?他现在压力太大了。心里想着已经走到了酒类货架。听见货架后有人小声说:“拿那种能吃饱又不贵的,不能让店主损失太多。”另一个声音回答:“巧克力可以吗?” 小偷?森永转到酒类货架后面,看见两个男生正在将巧克力往书包里塞。森永走过去阻止他们的动作,矮个子男生抬起头刚好对上森永的眼睛,脸上写满了求他不要告诉店主的表情。森永愣了一下,说:“别装书包里,你们选好了我来付钱。”高个子男生感激地说:“真的可以吗?”矮个子男生一脸哭腔的补充道:“对不起,我们太饿了。” 森永温和的微笑起来,“你们尽管选够路上吃的,不过,不能坑我。”随后又补充道:“有回家的路费吗?”大概是出来旅游遇到危机的高中生吧。 “我们自己开车出来的,为了省钱加油才想到偷吃的。” 森永将选好的食物和一箱啤酒放在收银台上,这时,两个男生也选好东西过来了。森永看了一眼他们手中的四盒牛奶、两包压缩饼干,问道:“这么点就够了?” “够了!足够了!”个子高一些的男生回答。 森永听后,到食物货架前又拿了两盒巧克力塞到男生手中。 男生接住巧克力的手僵在身前,脸一直红到耳根,眼中满是感激,“谢谢……” 森永送走两个男生,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心想,矮一点的那个男生长得真像真崎哥啊。 5.4 森永回到旅馆时已经是中午一点多。宗一早醒了,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学长,谢谢你。”森永一脸笑意。 “谢我什么?” “银行卡密码。” “你想多了,卡是加奈子帮我办理的,她设置的密码,和我无关!”宗一说。 “你可以改掉啊,为什么还是用我的生日作为密码?学长,你肯定喜欢我,对吧?”说一次喜欢有这么难吗?非要找借口说是妹妹设置的密码。 “吵死了!”宗一说,“走了。” 走到楼下大厅里,森永看见店主坐在吧台前玩手机,扭头对宗一说;“学长,我去道声谢。” 嗯?为什么?宗一不解的瞥了森永一眼。 森永苦笑着挠挠头,不准备告诉宗一早上店主送他去镇上的事。说了学长只会多心吧。 宗一看了森永的表情,哼了一声表示无所谓,扔下森永独自走向门外。 5.5 森永来到停车场时看见宗一坐在驾驶位置上,“学长想开车吗?” 宗一没有回答。心道:我也该自己学学了。开车有什么大不了的,昨天之所以失败不过因为没弄明白原理罢了。 森永坐在副驾驶位置,先对宗一讲了一遍如何启动、挂档、给油、刹车等等,又讲了该注意的基本交通规则。宗一听完后顺利的开动了车子。森永安稳的坐着,一脸微笑,“没想到学长脾气这么暴躁开车却很稳当呢。” “谁说暴躁的人开车就不稳?而且,我暴躁吗!”宗一怒瞪森永,如果不是双手放不开方向盘绝对一拳揍过去了。 “哈哈,没有啦,学长很温柔的。”森永笑得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别扭。心想,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今天自己是吃饱了撑的,干嘛要说学长暴躁,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的性格有问题吧,真是个自我为中心的男人,但我就是喜欢他啊。森永,你没救了。森永,你是抖M…… 宗一低头看看时间,已经开了三小时的车。一阵疲惫袭来,觉得汗湿的衬衫粘在身上更难受了,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森永见状,忙说:“我来开吧。” “不用。” “你要往哪里开?”森永看着导航仪上显示的下一个目的地,心里涌出浓浓的不安。 “名古屋。” “啊?” “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宗一没回答,将车速加到了七十码,并且继续踩着油门。他有自己的打算。 森永注视着宗一,吼道:“才学会开车别开那么快!”顿了顿,又说:“跟你一起走是我自己的选择,要我说几遍你才不干涉我!” “干涉?你想过自己的前途吗?昨晚我把情况都照实说了,以为你多少会有所觉悟,但你还是不回去!跟着我干嘛!我是嫌疑犯!” “你不是!我相信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不会强迫你回名古屋,你说害怕去监狱,那么我就陪着你逃亡到矶贝帮你办好偷渡为止!” “你是笨蛋吗!从我决定逃亡那一刻开始就洗不清了,你和我在一起最轻的也是包庇罪! “那有什么关系,我希望矶贝会帮我一起办好偷渡。”森永说,“就算这次矶贝没帮我,以后我也会想办法去美国工作。” “你的大脑里除了恋爱还装得下一点别的吗?”宗一又踩了一脚油门。 森永看见车速已经达到了一百二十码,就算这里是郊区再不制止也很有可能出事。焦急的握住宗一紧握方向盘的手,命令道:“减速!” 森永很少用这么严肃的语调说话,宗一愣了一下不自觉的把车速降了下来。但此时位于一个转弯处,车子几乎贴着路边的护栏开过。如果不是森永也在控制方向盘大概车已经开下悬崖了。宗一吓出一身冷汗,还没回过神来却看见前面路中间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宗一一脚把刹车踩到底,车子发出尖锐的叫声,往前滑出二十米,砰一声撞上黑色轿车才停下。 车停稳后,宗一和森永下车去看前面的黑色轿车。 轿车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个人,和森永一见面,双方都愣住了——居然是早上在超市遇见的高个子男生。 “是你?!”森永说,“对不起,我们开太快了,汽车维修费我们会负责的。” “不要这么说,早上多亏你帮我们。”高个子男生说,“是我们把车停在路中间不对,追尾不是你们的错,我们买了保险,回东京维修就行了,你们走吧。” 宗一忙着检查车子相撞造成的损伤,并没有听见森永和男生的对话,检查结果是对方的车灯凹进去了,他们的车却只蹭掉了一点漆,他忍不住感慨:“矶贝的车质量真好!” “学长,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森永说着对两个男生歉意地笑笑。学长真是的,一点都不圆滑。 “哈哈,轿车当然不能和路虎比。”高个子男生说。 “路虎?”宗一不解地看向说话的男生。 “就是我们开的车的品牌。”森永解释。 宗一点点头,不大感兴趣,转而对两个男生说:“你们怎么把车停在路中间?” “车子坏了,怎么都发动不了。”矮个子男生说。 “森永,去帮他们看看。” 学长真会使唤人,以为我是全能超人吗?森永在心中抱怨,不过还是走向黑色轿车的车头。这时,高个子男生忽然出现在森永面前,拦住他,面露难色地说:“谢谢,真的不用帮忙,我们自己来就行了。” 森永警觉地打量了男生一眼,推开男生拦他的手,径直走向车头,男生不放弃的再次伸手抓住森永,森永敏捷地闪身躲过,忽然,他透过车窗看见车子后排座位上蜷缩着一个女人,她的手脚都被拇指粗细的绳子绑着,嘴上还封着胶布。森永心中一惊,放手抓住男生,一把将他按在车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听到响动宗一也过来了。 森永用下巴指指车内,宗一俯身一看,也吓了一跳。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矮个子男生见状,打开车门焦急的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们自己会判断!”宗一打断男生的话,将他推回车里关上车门,“你坐着别动!” “学长你打开后座看看怎么回事。”森永说着将高个子的男生推进了车里。 宗一打开车门,扯下封住女人嘴巴的胶带,问道:“他们绑架了你?” 女人扭头看向旁边,躲开宗一的目光,“能帮我解开绳子吗?”她抬了抬绑在一起的双手。 宗一沉默地帮女人解开,不准备再问什么。心想,我现在是逃犯,才没精力多管闲事……女人却意外地开口了:“他们的家人受到我的上司的威胁,也是没办法才绑架了我,别太为难他们,他们都还是孩子。” “你把他们带回东京,报不报警随便你。” 宗一说。 “谢谢你们。”女人说着拿起一个手提包,准备坐到驾驶位上去。突然,森永松开高个子男生,冲上去一把抢过女人的包,反手拉住宗一,迅速返回他们的车里,迅速发动车子,一口气冲了出去。女人在后面带着哭腔的喊道:“包里没有钱!求你还给我!”森永毫不理会女人的叫喊,踩着油门加快车速。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宗一反应过来时车已经开出五百米。 “你疯了吗?”宗一怒视着森永,“把包还回去!” 森永不搭理宗一,反手把女人的包扔在后座。嘴角扬起一丝笑,“这下学长不会再逼我回去了吧?我可是在逃的抢劫犯哦。” “笨蛋!别和我说话!”宗一想抢方向盘把车开回去,但刚刚才发生了追尾事件,现在还心有余悸。无奈的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心道:森永大笨蛋,烦死了! 【六】他们与他们 6.1 弯曲的公路在稻田里绵延,森永按下车窗,风从窗口灌进来,比空调还要凉爽。稻田里的男男女女戴着草帽在除草,听见有车经过时抬起头来看,脸上有朴实的微笑。森永减慢车速看着人们的笑容以及在微风中渐渐弯下腰的稻穗。这时宗一的表情也格外柔和。 “学长,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宗一把目光从车窗外移到森永脸上,“没有认真想过,研究适合我的性格就一直做研究。刚才那些人的笑脸好真实,我似乎有点明白自己的梦想了,大概是让更多人不必为基础的生存发愁吧。” 学长真伟大呢,我为了学长才混入实验室,根本没想过科研的本质。森永想。 “我正在研究的项目就是关于农业增产的,不想耽搁实验进度,所以哪怕逃亡也要继续。” “你的想法是不是太偏激了?警方和校方肯定不能理解。” “谁管他们!想得太多就没办法大步向前了!” 森永被说得哑口无言,想反驳又觉得学长的说法也没有错。“学长,我们停车吃点东西吧。” 森永打开后备箱,看见早上买的报纸很平常的放在食物袋子上面,他心中一惊,幸好学长没看见,赶紧扔了吧。 “森永,你在干嘛?” “没什么,马上回来。”森永扔下报纸,拿上面包和水返回车里。 回到车上,森永把饼干和拧开了的矿泉水递给宗一,宗一接过饼干咬了一小口,皱眉道:“好甜。” “咦?我明明选的是不太甜的苏打饼干。” “哦,谢谢,我的喜好你记得还真清楚。”宗一把饼干叼在嘴上,翻看起车上的日本地图。昨天和今天都朝着西南方行驶,如果不改变方向的话直接去九州算了。“森永,你老家是在九州的福冈吧?” “嗯,学长要不要去我老家看看?” “随便了,我无所谓。”宗一说着,心中却对森永成长的地方有些好奇。 很长时间没联系过哥哥了,不知道他最近过得怎么样。打个电话问问他回不回家。森永想着,对宗一说,“我下去透透气。”他走到距三十多米处的田埂上,掏出泽田君的手机,按下哥哥的号码,反复看了几遍才拨出去,毕竟这号码几年都没拨过了。 电话才接通对方就一阵咆哮:“你跑哪里去了?我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都不接!留言也不回!我有事跟你说!” “有事就说,别嚷嚷个不停。”森永狠狠皱起了眉头。平常不也没联系过吗?听着哥哥在电话里说的事情,他神色越见凝重,想了想后说道:“交给我试试。”挂断电话回头看见宗一站在身后。 “没事吧?”宗一问。 森永无力的笑了,摇摇头。我能自己解决好的事情就不要学长担心了。 6.2 福冈夏季的夜晚还算凉爽,森永国博和真崎顺也坐在中学足球场的看台上,两人之间隔了一个座位,上面放着两罐喝了一半的啤酒。国博张开手臂舒服的瘫在座椅上,“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你只是不愿意让同事看见你放松,你希望别人眼中的你永远没有疲惫的时候。” “一针见血的揭穿我让你很开心吗?” “不直说才会错过了更多吧,比如改正的机会,”真崎说着眼神黯淡了下去,“比如很多我们本来应该在一起的时间。” 国博起身走到真崎的身边,坐下后搂过真崎,轻轻地揉着他的头发。能够拥抱他,触摸他,感受他带点酒味的呼吸令国博觉得满足。 真崎被国博弄得有点热,推了推他的手臂,没有推开便作罢了。盯着操场的跑道看了半天,说:“你逞强得要命,高中时为了总成绩比别人高居然连体育都非拿满分不可。” “做事情全力以赴有什么不好?拿满分是为了年级排名更高啊,这事儿你不说我都不记得了。”国博说,“不过,我记得,当时给我加油的全都是女生,只有你一个男生一边跟着跑一边喊着加油,声音都哑了,真难听。” “难听?因为这事儿我扁桃体发炎打了三天吊针!” “是啊,再后来见到你时却是和我弟弟在一起。”国博感觉真崎在他怀中抖了一下,连忙说,“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件事……” “没事,已经过去了,但我们都很对不起哲博。” 真崎往国博身上靠了靠。他的头发散发出青草的味道,国博忍不住想抱得更紧,但鼻子却不争气的因为真崎的发梢难受起来。“身为哥哥我想为他做点事。”国博说,“你明天能来我家吗?” 真崎手中的啤酒罐因为他用力的捏了一下而变形了,犹豫着不知该拒绝还是接受。迟疑中国博已经起身走到坐席下面,仰起头,双手放在嘴上,对他喊道:“我们去图书馆吧!” “笨蛋!”真崎没忍住笑了出来,记得上学时一旦和国博有分歧就吵架,于是两人约定好有分歧时就去图书馆数当天归还的书的数量是单数还是双数,双数是国博赢,单数是真崎赢。后来觉得这个办法简直蠢透了,特别是放假的时候,两人为了决定究竟听谁的还要专程来学校爬图书馆的窗户。而且有时图书管理员会勤快的把当天归还的书放回书架,他们来到图书馆,看着空荡荡的吧台不免失望。 图书馆还是老样子,旧旧的两层小楼,灰白的外墙因为常年日晒雨淋掉皮比以前更加严重了,楼前的槐树似乎稍微长大了点儿。国博有些庆幸他们是晚上过来,因为早过了图书馆开放的时间。并且他们既不是在校生也不是老师,图书馆根本不允许进。国博环顾了一圈空无一人的校园,推开没有上锁的窗户,单手撑住窗框一跃跳了进去。 真崎趴在窗框上,先抬右脚勾住窗框,再慢慢往里翻。“不行。年纪大了,爬不动了。” 看着真崎一张帅脸棱角分明却孩子似的手脚并用,国博忍不住想笑。又想,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真崎才这样就笑不出来了。问:“难道是腰痛?那个……对不起!” “别说了!”真崎扭开脸不看国博,脸红得发烫。最受不了国博一派正经的说出有关sex的事。 国博走到管理台前,庆幸今天管理老师没有把书归位。他数了眼前书籍的数量,一共二十六本,双数。真崎站在旁边,也在数,知道是国博赢了之后一脸无奈的耸耸肩,说:“好吧,明天去你家。早上十点左右可以吗?” “都可以。”国博说着拿起书堆最上面的一本,拉着真崎坐到阅读区的椅子上。是东野圭吾的《白夜行》,这本书他看过。如果我永远不知道真崎真正的心意,那么他是不是也会像《白夜行》里的桐原亮司一样抱着最绝望的念想,做最悲恸的守望呢?他想。 “我好害怕曾经的你再也回不来了。”真崎单手支着头,看着国博,说,“你撞见我和哲博在一起时发怒的样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还听说你后来一心读书,独来独往再也没有交过朋友。” “最害怕的人是我吧!你企图自杀,我差点再也见不到你了!”国博说,眼睛没有离开书页,把纸张翻得哗哗作响,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你这样说真没礼貌!”真崎有些生气。 “啊,抱歉。我心里这么想,就说出来了。”如果这事儿能像翻书一样翻过去就好了。“为什么是他不是我?” “你以前就问过了!” “我知道!我想不通为什么你宁愿拿他当我的替身都不试着告诉我?” “我不敢……”真崎苦笑起来,回想起当年的国博,心里还感到刺痛,如果当时就表白换来的是朋友都做不成吧。试着学习爱,学习克制自己的人是今天的国博,并不是当年的国博。“今天先回去吧,我累了。” “真崎,对不起,本来不想说这些,我不介意你的感情史。”国博说,捏住桌沿的手因为太用力指节都泛白了。“但就是想问清楚你当年为什么要和哲博在一起。我不能好好向你传达我的意思,对不起……” “没关系,我懂的。”那是嫉妒,真崎想。“回去吧。” “嗯。” 走在回去的路上,国博和真崎之间一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真崎不想回自己家住,没有通知家人他回来了,找了一家酒店住下。国博说想回家住他并没有挽留,毕竟哲博离家后常年不回来,国博几乎默认成为了家里的独子,既然回来了花点时间陪父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国博把真崎送到酒店门口说了晚安就离开了。他后悔今晚对真崎说了不该说的话。心想,明天一定要好好道歉。 6.3 才清晨八点多就热得不行了,酒店的标准间只有二十多平米,真崎在这个小方块里来回转圈。“怎么办!怎么办!昨天怎么会输给国博了!完全不想去他家啊!”真崎沮丧的坐在床上,看着昨晚就准备好的衣服不知道接下来该打电话告诉国博他反悔了还是穿上衣服勇敢的去面对。 真崎一直磨蹭到中午十二点才到森永家门前,看着几年未变的小楼,脚忍不住抖了起来。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真崎,加油啊,没关系的,如果叔叔和阿姨态度不好就和国博直接回东京! 准备按门铃时,想马上逃走的冲动以及对屋里住着的人的恐惧让他指尖都在颤抖。这时,他听见了一阵争吵。 “你离婚已经让我们很丢脸了,为什么现在还要做这种事?森永家在这片土地上百年的名声都被你们兄弟败光了!” 是国博父亲的声音。 “究竟是我们的幸福重要?还是你们的面子重要?” 是国博。 “我们已经放弃哲博了,国博,你不能变成弟弟那样的变态。难道是某种会传染的病毒吗?为什么都是我们森永家的人染上啊?” 是国博母亲哭诉的声音。 “你们随便就放弃了他,还算是父母吗……” 名声?面子?变态?病毒?后面还说了些什么真崎已经听不清楚了,他跄踉的转身就跑。鞋带散了都没有发现,跑了两步踩着散开的鞋带跌倒在地上,爬起来时感觉腿上凉凉的,大概流血了吧,但没时间管了,赶紧跑,往哪里跑都好,再也不想被人称为变态和病毒了。 6.4 国博坐在真崎打工的酒吧里,眼睛紧盯着放在吧台上的手机,他已经苦苦等待三天了。这时,电话真的响了,抓起一看是弟弟森永哲博,嘟囔着:“什么嘛。”喝了一口酒吧店长放在桌上的柠檬水,稍微清醒些了才接起电话。听见弟弟的声音就劈头盖脸的骂了过去。心中也为自己的失控感到抱歉,但无论如何都忍不住。吼完之后声音软了下来,说:“哲博,真崎不见了。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你知道他会在哪里吗?能帮我找找吗?” “交给我试试。”哲博说。 听到弟弟的答复,国博挂断电话后没有着落的心稍微落回了胸腔。 “我还以为是真崎。”店长说。 国博没有回答,抬头看了店长一眼,又端起了酒杯。自己和那些妻子离家出走后一蹶不振从此成为一个酒徒的人没什么区别了吧。 【七】速度与基情 7.1 正午的太阳把高速路两旁的树苗烤得无精打采,炙热阳光的照射让路面腾起了火苗似的。车速很快,打在脸上的热风让人心烦意乱,宗一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他懊恼的用左手抓住乱飞的头发试图将其压在身后,尝试了两次没有成功,“这头发麻烦死了!” 宗一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擦了擦腮边的汗水,拿起小半瓶矿泉水一口气喝干后没好气的把空瓶子扔在车窗边——那里已经有八个空瓶子了。森永坐在旁边昏昏欲睡,看见宗一的动作,说:“学长,开空调吧。” “头不痛了?”宗一问道,双眼仍旧盯着前方。 “不痛了。”森永揉了揉因为吹太久空调而疼痛难耐的脑袋,感觉此刻症状缓解不少了。伸手按下关闭车窗的按钮后打开了空调。一阵凉风吹来,宗一舒服的呼出一口气。 车子出了高速路口,才开了不到五百米就被堵住了。 “还有什么事情比三十四度的高温烈日下堵车更烦人?!”森永把头探出窗外,看见只有他们这边的车道在堵车,旁边另一个方向却畅通无阻,“学长,我们下去看看。” 宗一热得乏力,摆摆手表示不去。现在车上有凉爽的空调,谁想去滚烫的路面上做移动的五花肉。 森永下车后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坐回车里,拿起地图朝脸颊用力的扇着,“这列车队简直没有尽头,不知道最前面堵在哪里,不找了。” “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宗一说。 “不外乎是车祸或者路况出了问题。”森永说着目光被停在后面不远处的一辆卡车吸引,兴奋得心跳都快了两拍。“学长,你看,那边的卡车!车头好漂亮!” 宗一顺着森永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是一辆和擎天柱非常相似的卡车,确实漂亮,但丝毫不能转移开恶劣的天气以及倒霉的堵车产生的不快,他收回视线,说,“没兴趣。” “学长好无趣,一点不懂男人的浪漫!” “嘁!我喜欢大黄蜂,中学时还买过正版手办。” “啊?真意外!” “对啊,当初会喜欢我也觉得意外。” “我以为学长除了研究没有其他兴趣爱好。” “你这话太失礼了吧。”宗一侧着头,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前方。平常我对什么感兴趣呢?有兴趣的至少有一两项吧,但好像真的没有呢。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事实上我确实没什么兴趣爱好。” 这时,车队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宗一以为通车了,打开车门下去看了看,两位警察在挨个检查每位驾驶员的驾照。宗一俯身把头探进车里,慌张地问森永:“检查驾照的,怎么办?”不等森永回答宗一发现不对,他又看了看两位警察的着装,迅速坐回车里,说:“不是交警,是刑警!” “调头!跑!”森永说。 “你没教过我倒车!”宗一眼看着警察越来越近,双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瞥见后视镜里自己的脸苍白得有点可怕。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发动车子,迅速而有力的将离合踏板踩到底,然后再迅速的抬起,方向盘左转弯……一系列动作后,车子离弦的箭一般冲上了另一个车道。 迎面而来的车辆没想到会遇见有人故意逆行,顿时乱成了一团,喇叭声和咒骂声响起一片。 这里是郊区,公路上只有车速不太快的大货车,司机们被烈日烤的筋疲力尽,并没有超车的欲望,各自保持一定距离在外侧车道上行驶着。宗一把车开上了内侧车道,只要对面没有人超车,倒无所谓是不是逆向行驶。 “学长,逆行就别开那么快!”森永伸手摸一把额头,全是冷汗。太疯狂了! “别分散我的注意力。”宗一咬紧下唇,觉得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系好你的安全带。”瞟了一眼仪表盘,安慰自己:才一百码,又不是爆表了,继续加速。 “你最好把喇叭按着。”森永说。 “按着干嘛,吸引警察来追我们吗?”宗一看一眼后视镜,并没有车辆跟着,警察可能被堵在车队里还没挪出来。他们不是有摩托车吗,应该挺快的啊。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还没来得及喘一口大气,前面忽然冒出一辆银色轿车,宗一一脚把刹车踩到底,虽然没有和轿车正面相撞,但车里的两人因为惯性被弹了起来,森永的头狠狠撞在车顶上。宗一也好不到哪里去,胸口撞在方向盘上,痛得要吐出血来。银色轿车停稳后,下来一个男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宗一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等男人走近,探头出去对着男人吼道:“找死啊!”对方被宗一的凶神恶煞镇住,恨恨地向旁边吐了一口痰,小声咒骂着回到了他自己的车里。 森永对宗一的行为见怪不怪,他平常就这样,不过脸上还是写满了无奈。揉了揉额头上的包,“学长,是我们在逆向行驶。” “谁让他遇见我,活该!”宗一说。嘴上逞强,心里却为冲动和鲁莽后悔着。 又开了一阵,右边车道上已经没有被堵住的车了。他们回到正确的车道上,宗一介意的看着路上越来越少的车辆,“森永,你注意到我们是什么时候经过堵车的源头的吗?” 森永回答:“没有,既没有事故现场也没有公路维修的标记,显然警察就是为了堵我们才检查车辆。” “对。” 这时,前方忽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宗一看见远处有四辆警车停在路边,警察还设置了路障 “这一次真的把安全带系紧了!”宗一说着咬紧牙关,强行控制着狂跳的心脏和颤抖的手指。深吸一口气,开始微微调整方向盘,熟练的挂档,踩油门。一连串的动作看起来仿佛是多年的驾驶老手——或许他在开车方面天生就有直觉。离路障越近车速越快,片刻后到了飞起来的速度。砰一声撞飞了障杠,晃眼的警报灯从旁边一闪而过,三个警察忙不迭的退到公路旁拿着喇叭大声嚷嚷……随后,警察上车准备追他们,但已经失了先机,眼看着宗一他们的车越来越远。 警报声渐渐远了,宗一把车速降下来,抬手擦了擦满头的汗水,“我还以为他们会开枪。” “电影看多了。他们只是民警,特警才有枪。而且特警的枪里也就七发子弹,不可能像美国电影里那样抬着冲锋枪和我们干,放心啦。”森永说。 “你才电影看多了。” “抱歉。我的意思是我们又不是杀人犯,不会配备特高级别的警力来抓我们。” “知道了。你来开车,我要休息,累死了。”宗一说着把车开到路旁,正准备停车又听见了警报声。只好把车速恢复到八十码,转动方向盘绕过一个弯,看见前面又出现了一个更大的弯道,忍不住烦躁起来,“就知道死追着不放!” 森永扭头看见宗一疲惫的脸心疼起来,说:“学长,你照我说的做,我们把警察彻底甩掉。”顿了顿,又说,“踩油门加快速度,向右转一点。” 宗一不知道森永要做什么,但常年依靠森永的经验让他知道这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人就是身旁这个男人。宗一点点头,照森永说的把速度提了起来,把方向盘向右转了一点就听见森永说:“向左转,快一点,但别把方向打死了。” 宗一照做了,瞥见森永在放手刹。还没来得及问这是做什么,后轮忽然飘了起来,放在后座的矿泉水砰一声砸在车门上,他感觉有一股力量把自己的身体往左边推,抓紧方向盘才勉强控制住方向,在接下来的几秒钟内,车身贴着公路内弯高速滑了过去。宗一想起了坐过山车时的感觉,又刺激又害怕,是接近死亡的快感。 回到直路上后,宗一问:“刚才那是漂移?” “是啊,学长感觉怎么样?” “后面有警察追,在车里又像要被甩出去了一样,真是生理心理双重刺激。”宗一没好气的说。 “可以减点速度了,换我来开吧。”森永默默的松了一口气,他没告诉宗一,刚才完全是赌一把的心态,那么快的速度加上矶贝的车是越野,车身太高,侧翻的可能性非常高,这么高难度的逃跑方式学长都做到了,是技术好还是运气好呢? 宗一一点一点松开紧紧踩着油门的脚,紧张的情绪却并没有和车速一起降下来。说:“算了,万一警察又追上来了就麻烦了。” “不会,你放心停车。刚才那样的U型弯,正常的驾驶势必要减速,他们不敢这样甩尾,有危险又伤车。我们没有减速,以最短的时间过弯道,争取的时候足够我们换了。” 7.2 汽车在笔直的公路上前行,路旁偶尔有一两家住户,孩子在街边玩耍,听见汽车经过时抬头看一眼又忙着玩去了。森永瞥见宗一蜷缩在副驾驶位上,半眯着眼睛,问道:“睡醒了?” “嗯。你平时都做些什么,森永。?” “啊?” “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做什么?”宗一的声音带着睡意,懒懒的,森永听着觉得很舒服,“喝酒、打球之类的。” “哦。我还以为你喜欢开车。想说等这件事平息之后你教我学车。” “学长有兴趣的话我们一起去驾校学吧。” “到时候再说,我饿了,停车吃点东西吧。” 车子停稳后,宗一打开车门踩到地面时腿软了一下,是太久没有踩到地面了吗?能够实实在在的站在地上感觉真好啊,以前可从没想到过仅仅只是站着心底都会生出幸福感来。难怪都说漂泊久了的人渴望在一个地方扎根。 两人走到后备箱时,头都炸了。后备箱的盖子大大的开着,里面空空如也。逃跑时后备箱没锁好,行李和食物都丢了。 宗一沉默的回到车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后递给森永。忽然一阵晕眩,险些跪了下去。森永一把搂住他,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学长,和我在一起还让你受那么多苦,对不起。” “你是笨蛋吗!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应该在东京公司里接受岗前培训吧!”宗一用力推着森永,但他越是反抗越是被抱得紧。 “别动。”森永将宗一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抚摸着他的头发,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柔软了下来。 烦死了!我是因为身心俱疲才任由你抱着。宗一想。 “学长说接下来怎么做就怎么做。” “总之,到下一个镇子再想办法吧。” 【八】篮球与受伤 8.1 夕阳缓缓沉到地平线下,加油站孤零零的矗立在山脚下,只有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孩在忙碌,看起来更显得孤寂。男孩看着宗一他们的车缓缓停在他面前,笑着问道:“请问加93的还是97的?”他笑起来左脸颊有一个酒窝,是大阪口音。 “嗯?”宗一没明白男孩的意思,但知道需要他在93和97之中选择一个,“要最好的。” 男孩加满油后,贴心的用抹布擦了擦车窗上的一块污迹,笑着说:“XX日元。” “森永,去拿钱。”宗一说。 森永没有动,扭头看着宗一。宗一这才意识到他们的行礼都丢完了,哪里还有钱。森永用眼神示意宗一开车。 宗一会意的发动汽车,森永拿出一个方形的东西塞到加油站男孩的手里,男孩还没反应过来宗一猛踩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开出三公里后,宗一减缓了车速。男孩一个人在加油站工作不用担心他会追上来。想到自己怎么变成这样,逃跑像家常便饭一样,心跳都不会加快了,扭头看森永也是一脸平静,“你给那男孩的是什么?” “矶贝的CD。一张披头士珍藏版,足够抵这次的油钱了。我有那张CD,回去之后还给矶贝就行了。” 森永说着拿起车上剩下的CD看了起来。心道,千万不要是广场舞歌曲合集,翻了一下有Eric Clapton的《Clapton Chronicles:The Best Of Eric Clapton》,Joe Satriani的《Super Colossal》, Bon Jovi的《Slippery When Wet》……没想到矶贝这么恶趣味的人音乐方面的品味还不错,居然喜欢摇滚。扭头看见宗一疲惫的侧脸,说:“学长,换我来开吧。”宗一点点头,把车停在路边换森永来开。 森永开了一阵,来到一条人迹罕至的街道,他右手握住方向盘,左手随意的靠在车窗上,哼起歌来。 “在哼什么歌?”宗一看着森永。 “《断背山》的主题曲。” “什么山?” “悲剧电影,你别管什么山了,总之我不会给你看的。” “嘁,说得好像我多想看似的!” “学长要听听歌吗?” “随便。”宗一将视线移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我对艺术体育之类的从来没有兴趣。 学长可能会喜欢听轻快一点的吧,如果有民谣CD就好了,森永心里想着,说,“学长,能帮我把那些CD封面上的名字读一遍吗?” 宗一一脸不乐意,但还是拿起CD念了起来,“……Joel Hanson的《Traveling Light》……” “等等,就是这张。”森永说。 “嗯?” “学长,把盒子里的CD放进光驱。” 音乐响起:“I found my freedom now ,And I‘m traveling light……” 森永小声的跟着唱。 “挺好听的嘛。”宗一说,“等这件事平息后我也去看一场画展,听一次演唱会。” 森永扭头看向宗一,惊得双眼圆瞪,这真的是几乎想把床搬到实验室去的学长吗?他居然对实验之外的事情感兴趣了。 宗一瞪森永一眼,至于这么惊讶么,“以前我对这些事情的看法是浪费时间,或许是我太偏激了。稍微培养点兴趣爱好不行吗?” 森永笑了起来,瞥见宗一放在车窗上的手指在跟着音乐打节拍。嘴角往上扬了扬,又扬了扬,继续哼着歌,“I laid my burdens down,Now I'm traveling light……”学长什么时候变温柔了,是我去东京培训的半个月还是我们出门之后…… 8.2 车子驶进了一个小镇,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橘色的灯光下聚集了很多银色小飞虫,时不时传来的蝉鸣是盛夏特有的标志。宗一注意到森永的目光被一株又高又细的白杨树吸引,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白杨树后有一个小小的操场,操场上有四个男生在打篮球。车子又开了一段后停在操场旁,宗一一脸疑问的看着森永。森永说:“你在车上等等我,马上回来。” 森永走到操场门口,刚好一个男生手滑把球抛飞过来。森永抬手接住了,很多年没打球,技术生疏了,但一米八七的身高占着绝对优势。男孩笑着跑过来,接住森永递给他的球,“谢谢。” 森永微笑着对男孩说:“请问,镇上有眼镜店吗?” “有哦。那边,灯光最亮那家。” 森永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几家亮着灯光的店铺。回到车旁,打开副驾驶室的门,说:“学长,走,去配隐形眼镜。” “我才不去!”宗一说,“为什么啊?” “我想教你打篮球。” “我说想培养点兴趣爱好,也不用马上就培养吧!我不擅长体育!” “有什么关系,你练习中国拳法不是练得挺好的吗,打球和打拳差不多,而且你最擅长的就是揍人嘛。” 宗一一脸“你这家伙还真敢说”的表情,狠狠瞪森永一眼,“胡说!打球和打拳明显差得多!” “好啦好啦,你想不想试试?” “一般。”宗一把脸扭向一边,不看森永,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想学篮球。 森永早看穿宗一的内心,说:“走吧。去配隐形眼镜。” “不去。”宗一僵硬的别过身子,完全不给森永留余地。我从来没有戴过隐形眼镜也买考虑过要戴。 “戴框架眼镜打球多危险啊。”森永不理会宗一的抗议,扯着他走向眼镜店。一边走一边想,我也不想学长戴隐形眼镜啊。学长带着框架眼镜更显学者气质,也更加柔弱。欺负他的时候还可以摘下眼镜让他眼前一片模糊。不过,学长好不容易对实验以外的东西产生了兴趣,我怎么能错过培养他的时机,说不定慢慢的会对我越来越感兴趣呢。 “那就不打了呗,反正我也不会。”宗一说。 来到眼镜店,一位穿着工作服的女服务员对进店的森永和宗一礼貌的微微鞠躬,“晚上好,两位先生需要点什么?” “想换成隐形眼镜。”森永说着指了指戴着框架眼镜的宗一。 “好的,请跟着我到休息室把眼镜摘下来,让眼睛休息一会儿再验光。”女店员把森永和宗一带进了一个装潢舒适的房间,倒了两杯果汁在桌上后出去了。 “哦。”宗一把框架眼镜摘下来放在一旁,拿起桌上的一面圆形镜子,以几乎贴在面颊上的距离观察自己。真不敢想象日常生活中的我不戴眼镜是什么样子呢,有一种被眼镜取代了本体的微妙感。 “能看见我吗?”森永抢过宗一手中的镜子放在一旁,往宗一眼皮上吻了上去。 “废话,又不是瞎子!”宗一说着往后一仰,握拳挥向森永,森永连忙避开并伸手接住了宗一的拳头。 女店员走进来刚好看见这一幕,笑着说“两位关系真好!” “才不好!”宗一一脸恼怒。 店员微微一笑没说什么,随后带着宗一去验光,挑选眼镜……选好眼镜后,店员取出薄薄的一片蓝色镜片要帮宗一戴上。宗一皱着眉连连躲闪,他讨厌别人碰他。森永见状连忙说对店员说:“我来吧。” 森永从店员手中接过隐形眼镜,在新鲜护理液中浸泡片刻后对宗一说:“学长,把头仰起来。” 宗一瞪森永一眼,“你少骗我!上次帮我剪头发,让我闭上眼睛仰起头,结果你偷吻了我!”说到后半句宗一越来越小声,他怕店员听见了。 森永尴尬的挠挠头,“今天要你睁大眼睛,你能看着我,我不会再做奇怪的事情啦。” “勉强相信你一次!”宗一按照森永说的仰起头睁大眼睛。 森永曾看见朋友戴过隐形眼镜,小心翼翼的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帮宗一戴好了眼镜,“感觉怎么样?” “还好。很清晰。” “有异物感吗?” “没有。” 森永按住宗一的肩膀,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么美的学长真不想让别人看见,打完篮球还是让他换回框架眼镜。 8.3 森永和宗一回到球场上,森永向之前和他说过话的男生借了篮球,带着宗一来到最边缘的一个球场,抬手把球扔给宗一,“学长,先试试运球。” 宗一接住球,“还是算了吧,我完全不会,好丢脸。” “你看,这个球就接得很好啊。”森永说,“把球扔给我,我教你运球。” “直接投篮好了。又不是打比赛,干嘛要学运球啊。” “那好吧。”森永拿过宗一的手里的球,站到篮筐下,“我做一遍动作,学长看清楚了再自己试,好吗?” 宗一点点头,站到了一旁。 森永将球置于胸前,双眼瞄准篮筐,两脚张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微弯曲着,双手用力把球往前方一抛,只见篮球划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稳稳落入篮筐中。 “这就是原地投篮,学长看清了吗?” “差不多吧,我试试。”宗一接过森永递来的球。森永怕宗一不会持球,耐心的拿回球,放在手上一边比划一边说:“五个手指都展开,掌心空出,指根及指根以上部位触球,增大对球的接触面积,以保持球的稳定性,可以更好的控制球的出手方向。”宗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握住球比划着。森永退到一旁,补充道:“眼睛紧盯着目标,也就是篮筐,双手要用力往前抛。” 紧盯着目标,紧盯着目标,和我做实验一样的嘛,紧盯着最后成果不断投入精力就行了。宗一学着森永的姿势,握住球,瞄准篮筐,投!哪知球出手后完全不受控制,软趴趴的斜着飞了出去,连篮板都没有沾到。 “学长好笨。”森永在一旁看着学长全身僵硬的动作忍不住想笑,学长实在太可爱了。 “我只是没算好球的运动轨迹!” “中学的体育课学打篮球时你在干嘛?”森永笑着摇摇头,运动靠的是体力和实力,并不是谁数学好谁就厉害吧。 “我去图书馆看《百科全书》了,不行吗!”宗一冷着脸走向场外,“不玩了!我看你打!” 森永去场边捡回篮球,在场上运球一圈后,玩起了三步上篮、单手投篮以及灌篮,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扭头看见站在场外望着他发呆的宗一,说:“学长,怎么样?想学吗?” “少炫技了!”宗一回味着森永灌篮的动作,脸微微红了起来。心道:别想让我承认你很帅! 这时,在旁边球场打球的几个男生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对森永笑得灿烂,“哥哥,我们要回家了,你们继续玩,你们走的适合把球放在教学楼走廊里的杂物筐里就可以了。” “好的。”森永回答。 看见几个男生走远后,宗一走到森永身边,“你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嘛。” “没有啦。”森永撒娇的侧着头撞了一下宗一的脑袋,“学长在担心我被抢走吗?” “别说这种话!”宗一说着,抢过森永手中的篮球也想来个三步上篮,哪知道刚跨出一步脚踝不争气的“咔”一声扭伤了,“哎哟!好痛!”他单脚跳了两步,终于忍不住坐在了地上。 森永焦急的蹲下查看宗一的脚踝,“学长,你没事吧!”轻轻地按压宗一受伤的位置,柔声问:“痛吗?” “不算啦。” “看来只是扭伤,没伤到骨头。” “倒霉!” 森永还了篮球后扶着宗一回到车边,打开车门小心把他抱到副驾驶位上坐好。这一次宗一并没有挣扎。 森永发动车子,准备去最近的医院给宗一检查脚伤。打开导航仪,屏幕一片漆黑,“咦?怎么回事?”森永再次狠狠按了几下开关机键,导航仪仍旧毫无反应。他扔下导航仪,沮丧地趴在方向盘上。怎么会这样!心情刚刚好一点又出现问题。 【九】迷路 9.1 墨蓝色的天幕上一丝云彩都没有,月亮又大又圆,周围稀稀疏疏点缀着一些星星。夜色包裹着的树木在月光下影影绰绰,风吹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森永把车停在一处较宽敞的平地上,熄了火,环顾四周,目力所及之处,没有一处住宅,更别说人影。他沿着小路往回走了一段没找到公路,羊肠小道倒是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又往前走了一段,仍旧没有任何进展,回头已经看不见宗一了,心中有些不安便开始往回走。他远远地就看见学长靠在车门旁抽烟,走近了才说:“我们迷路了。” “该死!”宗一在面前的一棵大树上按熄了烟头,没好气的一拳砸在树干上。伴随着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一阵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和尖锐的嘶鸣扯破了寂静,吓得宗一条件反射的向后退了一步。森永见状,两步跑到宗一身后抱住了他,但宗一还是痛得叫了出来,“哎哟,脚!” 学长真是的,这么快就忘了脚扭伤的事了吗?森永本想说宗一两句,但看着他因为疼痛拧在一起的眉毛就再也说不出半句重话。小心翼翼的把宗一扶到车上坐好,盯着宗一,“学长,我们原路返回,好吗?” “你认识哪条是原路吗?”宗一无力的看着郁郁葱葱的树木,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不管走到哪里景色都差不多。在导航仪坏了又没有指南针的情况下,夜里在森林中行车实在不是上策。“我们今晚必须走出这片森林吗?” “嗯,找医生看你的脚。”森永发动车子,调转车头开上了来时的路,车速并不快。 “没那么严重,明天就好了。”宗一说,“不过扭伤而已,自己找点草药敷一下都行。” “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保险。” “笨蛋。”宗一扭头看着窗外,才看一眼就被外面的景色吸引了,忙对森永说:“停车停车。” 森永急忙踩下刹车,不明所以的看向宗一,他在宗一脸上捕捉到一丝柔和的光芒,是平日严肃过头的学长极少表现出的温柔。顺着宗一的目光看向车窗外——葱葱郁郁的树丛后面一条小溪在月光的照射犹如披在大地身上的银带。 “溪流附近应该有可以用来治疗扭伤的草药,我们去看看。”宗一说。 “好。”森永回答。 9.2 夏夜的微风捎来的凉爽轻柔的拍打在宗一脸上,他很放松的靠着车胎坐在草地上,虽然身上沾染了一路的风尘,但精神很不错。一条腿舒服的直直向前伸着,另一条腿蜷缩起来,因为这样他才能轻轻按压扭伤的脚踝,目光紧紧跟随着不远处正在寻找草药的森永的身影。 “奇怪,这个季节应该到处都是可以用的草药才对啊,为什么找不到?”森永说。 “怎么可能。你看,这里就有一株透骨草。”宗一随手拔起身旁的一颗绿色小苗,向看着他的森永晃了晃。“再仔细找找,植物学你跟谁学的?还是N大农学系的研究生吗?学了这么多年,草药都找不到。” “为了当你的助手,大半的课程我都请假了,能够顺利通过毕业考试和研究生入学考试已经很不错了。跟谁学的?我的大部分农学知识都是跟你学的……”森永小声的嘀咕着。他蹲在草地上,认真的检查面前的每一株绿草,但却是没有任何可用的发现。 “为什么学长随手就能找到草药呢?草药啊草药,不要和我玩捉迷藏了。” “别找了,你那边肯定没有,车下面似乎有不少透骨草,就用这个外敷就行了。”宗一话音落下,混合在潺潺溪流声中的一声“噗通”引起了他的注意,森永也听到了动静,静静的看着溪水,却再也没有了反应。两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鱼!” “学长,你坐着,我去抓鱼。”森永一脸跃跃欲试。 宗一点点头。人在精神紧张的时候很容易忘记饥饿,但一歇下来身体每个细胞都叫嚣着对食物的渴望,尤其是看见了富含高蛋白质的鱼。 森永背对着宗一坐在溪边,他把裤脚折到大腿处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进溪水中。“学长,好凉快啊!要过来试试吗?” “不要和我说话!抓鱼!”宗一把手中的草药扔在一旁,扶着车子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走到溪边坐下。怎么可能不想亲自去感受溪水的清凉。 “学长,你看,我抓到一条。”森永扬手把鱼向后一扔,他没想到宗一就坐在后面,眼看着鱼直直的飞向宗一,伸长手臂却没办法把鱼抓回来了。宗一坐在溪边的石块上,清凉的溪水按摩着双脚,他正享受着大自然带来的安宁,没有想到森永会扔鱼过来,但还是动作敏捷地侧头躲过直直向他飞来的鱼,但在半空中仍然死命扑腾的鱼甩了他一脸腥臭的水珠。宗一满脸厌恶的用衣袖擦了擦脸,“森永,你想死啊!”顿了顿,问道:“你怎么抓到鱼的。” 森永蹚着水走过来,他动作虽然缓慢但步子迈得大,几步就到了宗一身边。说:“只是运气好,碰巧抓到了一只。” “没那么巧吧。”宗一说,“不需要自制鱼钩之类的吗?” 森永望着宗一笑了笑,“不用。”他蹲在宗一身边,在溪底挖出了一个直径超过四十厘米的水坑,抬头望着宗一,“要一起来吗?” 宗一点点头,直到森永递了一根手指粗的木棍给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握住木棍敲了敲鹅卵石地面,“用木棍把鱼揍上岸吗?” 森永看着一脸认真的说出这种话的学长忍不住想笑,但心里知道笑他绝对会挨揍,勉强憋住笑。心想,学长一直生活在城里,不知道怎么抓鱼也正常。“用你手中的木棍把你身边的草皮翻起来找蚯蚓。”他示范的找了根细木棍戳了戳草皮。 “能行吗?”宗一问,“我觉得还是做一个鱼钩好点。” “相信我,没问题的。”森永说着走到河中。 草丛很茂盛,浸在浅水中的草根错综复杂,宗一用了不少力气才掀开一小块草皮,在混合着淤泥与草根的地面上翻找了半天也没发现蚯蚓的影子。正准备换一个地方找,抬头看见森永赤裸着上身在游泳,水珠顺着他健美的后背缓缓滚落,手臂上的水珠勾勒出肌肉健康的线条,停留在肩膀上水珠调皮的停留在皮肤上不想离去,月光下看起来很像闪闪发光的星辰。吸引得宗一目不转睛的看了超过一分钟,直到他发觉自己因为屏住呼吸太久而胸闷,以及脸颊烧得堪比圣诞节美国家庭的炉火还红才匆匆的低下头,嘀咕道:“混蛋,让我找蚯蚓,自己跑去游泳。”他不耐烦的用手中的棍子敲打了几下水面,“我也想游泳……” 自从宗一把目光从森永身上收回后他掀开草皮找到不少蚯蚓,不用森永叮嘱他也知道这是鱼饵,应该扔到刚才森永挖出来的水坑中。水坑中的河水清澈见底,刚挖时混着泥沙不知道究竟有多深,现在看起来似乎只有二十厘米的深度,这个深度能做什么呢?宗一心中不解,但还是把蚯蚓扔了进去。他抬起头看向河心,此时森永正站在水坑上游,河水不深只到他的腰部,他用双脚把河水弄得浑浊不清,宗一正想问他在做什么,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屏住了呼吸——两条小鱼从森永的方向游了过来,不知道因为森永惊动了它们,还是嗅到了水坑中食物的香气。等到鱼儿彻底停留在水坑底部时,宗一小声的问:“怎么办?” “用棍子把坑里的水搅浑。”森永压低声音说,“水浑了鱼会到水面上透气,你用棍子把他们敲晕。” “啊?”宗一说。我哪有那么厉害! 森永看着宗一不自信的表情,笑了笑,“用你平常揍我的精准度一准能把他们打晕。” “混蛋!你上来!我马上把你打晕!” “学长,好啦,好啦。不要大声嚷嚷,把鱼吓跑了我们就只有挨饿的份儿了哦。” 宗一顺从的收了声,但仍旧一脸怒气的瞪了森永一眼。他按照森永说的小心翼翼的搅浑水坑里的河水,鱼儿果然浮起来透气了。他扔掉棍子,俯身扑向水坑,眼疾手快的捧起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条鱼。鱼儿鼓着大眼珠子在宗一手中垂死挣扎,但因为宗一捂得紧根本逃不掉。宗一伸手给森永看,还刻意抖了抖露在手掌外面的鱼尾巴,“哼,怎么样,我空手都能抓鱼!” 学长真是可爱死了。森永缓慢的走过来,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宗一。 抓住一条鱼之后,宗一注意到又有三条鱼游进了水坑。他忽然明白了森永跑到上游把水流弄浑浊的原因,鱼儿需要呼吸清澈的河水,水坑中又有食物的诱惑当然会进入他们提前挖下的陷阱。 随后,森永蹲在宗一身旁学着宗一的样子也抓住了一条鱼。森永回想起儿时参加夏日祭捞金鱼的事情,心里暖暖的,抬起头温柔的注视着宗一,此刻宗一脸上也浮起了浅浅的笑意。这是第一次看见学长笑吧,虽然这个表情还不能真正算是一个笑容。 “哈哈,已经抓了这么多了!” 森永的目光越过宗一看到河岸边摆着一排银色的鱼,数了数,竟然有二十三条,大的长度超过二十厘米,小的也有十厘米左右。 “是啊,这么多了。”宗一说,“我们也吃不完,选几条快死的烤了,剩下的还是放回河里吧。” “好,听学长的。”森永说。学长真是善良啊。 宗一一瘸一拐的去车里拿打火机回来时森永已经处理好六条鱼,并且找了一堆干燥的柴火。宗一把打火机递给森永后蹲着看森永点燃柴火,把鱼穿在树枝上慢慢的烤了起来。 一会儿工夫烤鱼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宗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森永听见后扭头看着宗一,问;“饿了吗?” “才没有……”宗一的肚子再次不争气的叫着反驳他的话,他不敢看森永,紧紧盯着烤鱼,脸红了个透彻。 森永翻看手中的烤鱼,已经烤成了金黄的颜色,白色的鱼肉又软又嫩。他挑了一条最大的递给宗一。宗一接过鱼,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心道,嗯,还不错,挺香的。把鱼送到嘴边咬了一口,非常酥脆但因为没有盐和辣椒,除了腥臭吃不出其他任何味道。 “怎么了?”森永走过来坐到宗一身旁。 “好腥。” “就当自己是野人,一咬牙就吃下去了。”森永说,“现在没有其他食物了,不吃东西身体支持不住。” “我知道。”宗一盯着手中的烤鱼,努力把它想象成全国最著名的烤鱼店中又香又辣的招牌烤鱼,烤成金黄色的鱼身上撒着喷香的孜然,外酥里嫩的鱼肉入口即化,旁边还有营养丰富的配菜,比如炸得酥脆可口的土豆条、绿油油的西兰花、水晶般的藕片……痛下决心后闭上眼睛正要咬,忽然森永抓住了他的手,森永低头咬了一块鱼肉,用嘴喂到他的口中。森永的动作非常突兀,宗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森永占了便宜,他狠狠的瞪了森永一眼,随便嚼了几下森永喂的鱼肉就吞了下去。说来奇怪,似乎没那么腥了。但脸上火烧一般的温度让他难受,扭开脸骂了一句:“笨蛋!烦死了!” 【十】夏夜 10.1 宗一闭着眼睛躺在草地上深深的呼吸着夏季夜晚的草地独有的清新气息。森永侧躺在他的身旁,扯了一根青草叼在嘴上,单手支撑着脑袋,专注的看着宗一。森永灼热的视线让宗一不得不睁开眼睛看向森永,“干嘛?” “没什么。”森永眯眼笑着。只是看着学长也让我觉得满足呢。 宗一不耐烦的瞥了森永一眼不再理睬他,把视线移到了广阔的天幕中。深蓝色的夜空因为圆月的照射星星只有稀稀疏疏几颗,忽而亮一些忽而又暗下去,侧耳倾听发现树林中的虫鸣似乎在跟随着星星的节奏,每当星星变亮虫子就发出一声清脆的叫声,星星暗下去时虫子也安静了。宗一陶醉在自然中,“我第一次发现星星这么美。”也许是城市里太过明亮星星都黯淡了,也许是我从来没有认真抬起头看过夜空。 “故乡的星空一直这么美。”森永说,“想和我一起回去看看吗?” 宗一没有回答,继续看着天幕时忽然觉得眼睛很难受,抬手使劲的揉着眼睛。森永见状,赶紧拉住宗一的手,“学长,是不是隐形眼镜戴太久了不舒服。” “可能是吧。”森永不说他都忘记自己戴的是隐形眼镜了。 “别动,我帮你摘下来。”森永起身去河边洗了手,回到宗一身边时他心中抱怨着自己怎么那么大意,竟然让学长戴隐形眼镜到了不舒适的程度,而且没有买消毒液,就这样帮他摘眼镜没问题吗? 宗一不解的看着眉头紧锁的森永,以为他也不会摘,说:“我自己来吧。想来也不难。”宗一说着把手指放在了眼睛上,但手指还未触到眼珠眼皮已经条件反射的盖了起来。 “你没洗手,不要碰眼睛。”森永抓住宗一的手,“学长,把头仰起来。”宗一顺从的向后仰了一点,他现在的样子就像等着森永吻他一样,想到这里脸红了起来,想骂森永几句以便掩饰自己的害羞,但此时森永认真的表情让他没办法开口,瞪着森永说:“要摘就快点!” “好,你别急。”森永俯身注视着宗一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摘隐形眼镜,不管之前看见朋友戴了摘,摘了再戴上几次,自己操作起来完全不一样。并且摘眼镜时是把一个薄薄的软镜片从眼珠上取下来,怎么看都觉得比戴眼镜看起来危险得多。宗一一番催促让他不禁紧张起来。一边回想着朋友平日的操作步骤,一边咬咬牙伸手把宗一的眼皮撑开,小心翼翼的一捏镜片就离开眼珠粘在了他的手指上。他松了一口气,实际操作并不可怕,确实是自己想多了。随后动手帮宗一把另一只眼睛上的镜片摘了下来。近距离的注视着宗一清澈的双眼,平日挡在玻璃镜片背后的眼睛此刻赤裸裸的呈现在他面前,这对金色的瞳孔把他的理智抽离出体外,同时吸引着要带他去一个干净而完美的新世界。森永俯身靠近宗一的双唇,能感觉到带着魅惑的温柔呼吸。“学长,我喜欢你,喜欢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好喜欢你……” “干嘛!”宗一说。摘去眼镜后他还未适应眼前忽然变得模糊的一切,更不能适应的是森永忽然到来的双唇。跟随森永带着凉气的嘴唇一起袭向宗一的还有他同样冰凉的双手。他的手急躁的解着宗一衬衫的纽扣,尝试了几次都没有顺利解开,他索性撩起宗一衬衫下摆,冰凉的指尖带着霸道的力度游移在宗一的后背肌肤上。凉飕飕的触感让宗一觉得很舒服,但理智仍然占据着上风,不等森永有更多动作,他用力的推了森永一把,稍微拉开一点距离后,挥拳揍向森永。拳头来得淬不及防,还陶醉在温存中的森永没能顺利躲开拳头。宗一的拳头不算重但也不轻,和森永脸颊亲密接触后留下一片淤青。这一拳让森永清醒了过来,他捂着脸颊退到一边,“唔,好痛,学长你怎么这样!太没人性了!” “嘁,就是没人性,你要怎样!”宗一缓缓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你以为这是哪里?荒郊野外的不怕被虫咬吗?不分地点发情的混蛋……” “在室内就可以吗?” “不可以!”宗一看了看停在一旁的车,如果不坚决的否定一定会被森永拖到车里去,在那家伙看来车里肯定算室内。 “算了,我不想强迫你。”森永说,“而且车里做大概会让你很辛苦。” 果然如我所料,幸好坚决的抵抗了。宗一无奈的摇摇头,走向车子。“走吧,我们沿着河流开车,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村子。” 森永跟在宗一身后回到车上,他为自己刚才的冲动后悔,学长说得没错,现在不是考虑那些事情的时候。旅途太辛苦了,他没精力来应付我的要求。不过,如果他能坦率的承认我们是彼此的恋人,我也不会借由身体的结合寻求安全感。森永停下脚步凝视着宗一清瘦的背影。心想,现在这个程度比起最初已经进步很多了,我该满足才对,森永加油啊,胜利就在前方。想到这里,他释怀的微微笑了起来。 10.2 莽莽丛林中并没有沿着河流向下的公路,一路上他们都在河岸行驶,值得庆幸的是这条河流曾经非常宽,岸边积了足够汽车行驶的宽度的河沙,更加值得庆幸的是矶贝的车是越野,如果只是普通轿车现在根本寸步难行。一路上有很多小溪汇合到河流中,河岸越来越窄,车越来越难开,宗一有些力不从心,低头看看时间,叹了口气,“已经开了半小时了,哪里有什么村庄?我们要沿着这条河开到海边才算完吗?” “学长,再往前走一段可能会有一个湖泊,我来过这里。”森永扭头看了看一脸疲惫的盯着渐渐变窄的道路的宗一,说:“我来开吧,你休息一会儿。” 宗一换到副驾驶位置坐好后,正想问森永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发现森永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便没有开口。扭头看着月光照耀下的河面和树木,一成不变的景色令他疲乏,闭上眼睛正准备小睡一会儿听见森永开口了,“学长,你看。”宗一睁开眼睛看着前方,如森永前面说过的一样,再往前行驶五百米左右就能到达一个相当大的湖泊,那里是河流的尽头,竟然有这么大的水源输入,想来这个湖泊是个活水湖,某一处应该有出水口。 车子离湖泊越来越近,森永把车速降了下来,环顾着四周,“我确实来过这里,这片森林很大,我们今天没办法走出森林了。” “就在车上将就一晚,你看行吗?” “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森永找了一块平整的地面把车停好,“这里是野外,可能不安全,我们换班放哨,我守上半夜,你先睡吧。” 宗一点点头,打开车门去后排座位上躺着,蜷缩在又窄又短的座位他觉得睡意渐渐袭来,稍微放松身体手臂掉下去触到一个东西,他抓起来一看,是森永抢的那个女人的包。看着这个包,宗一的心情顿时晴转多云。扬手把女人的包扔到后侧窗台上,小声抱怨道;“烦死了。” 森永通过后视镜注意到宗一的一举一动,但他完全看不见宗一的脸,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表情。他离开驾驶位置,打开后座车门,宗一抬头望着他,“你干嘛?” “没什么。”森永弯腰进入后座,把宗一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这样是不是舒服点。” “嗯,还行。”森永的腿很温暖很柔软,似乎蜷缩在车里也不算太难受了。后脑勺抵着森永的小腹,清晰的感受到他平静而有节奏的呼吸,自己的呼吸也变得平缓了似的。宗一觉得现在是出门这几天一来最安全的时候,如果时间能够就此停下来也还不错。“森永,湖里鱼多不多?” “挺多的。”森永把手放在宗一的头上,缓慢而温柔的从头顶一直抚摸到后背。 宗一舒服的轻轻哼了一声,把身体的姿势调整得跟技术舒服一点,“柴火也挺多的吧?” “嗯,多。”森永不明白宗一问这些问题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但还是认真的回答着。 “这附近有野兽出没吗?” “熊和狼之类的可能有,但没见到过,我们小心一点应该不会被攻击吧。” “我们就留在这里,直到矶贝联系我们了再走,好吗?” “好的。”森永说。能够停下来让学长好好休息几天当然最好,哪怕只能休息一天也对他的身体有好处。森永把目光移动到宗一扭伤的脚上,眼中全是心疼。 “我困了,两个小时后叫醒我。”宗一说着,把脑袋往森永怀里靠了靠。 “学长,这样睡不太舒服吧。” “确实不舒服,但我有什么办法?” “前排座位可以放下来躺着睡觉。” “啊!”宗一嗖一下从森永怀中弹了起来,脑袋险些撞在车顶上,“你明知道这里睡着不舒服还不叫我!” 学长难得愿意躺在我腿上睡觉,我怎么可能浪费这样大好的机会。森永注视着宗一,脸上全是既满足又调皮的笑。 宗一看穿了森永的心思,一脸怒气的抬手要揍森永,但疲乏让他不想再做任何消耗体力的事。对身边抱着脑袋躲避拳头的森永说:“算了,不和你折腾,我要睡觉了,别打扰我!” 森永帮宗一调整好座椅,说:“晚安学长。”忽然想到夏季夜晚比较凉,急忙在后排座位上找到才上车时扔在那里的西装外套,盖在宗一身上,“晚上不能开空调睡觉,学长将就盖着外套睡吧。” “你是老妈子吗?婆婆妈妈的!”宗一把头盖在身上的外套中,不知道因为生气还是害羞,脸颊和脖子都有点热。现在躺着比刚才舒服了不少,但最想念的还是家里的床。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也许永远都不会回去了吧。加奈子和小巴还好吗?我还有机会见到他们吗?能安全的在美国开始新生活吗…… 宗一强迫自己清空脑海中的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眯着眼睛看着森永坐在驾驶位上抽烟的背影,随着烟头上的火星明明灭灭,眼皮越来越沉,渐渐进入了梦乡。 【十一】救人 夏季的树林比其他任何季节都有活力,翠绿的树叶上缀着的一颗露珠在晨曦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晶莹,偶尔几声鸟鸣更对照出这化不开的静谧。巨大的湖面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闪闪发光,而是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湖对岸究竟有些什么根本看不太清楚。森永摇了摇还是睡梦中的宗一,“学长,该起来了,六点了。” 宗一平日起床时间就是这个时候,被森永一阵摇晃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看看车窗外的晨光,再看看下巴上已经冒出青色胡渣一脸疲惫的森永,吼道:“笨蛋!昨晚为什么不叫我起来守夜!” 森永笑了笑,“我不困,没必要叫你。” 宗一狠狠瞪森永一眼,心中满是感动,他知道森永心痛他。起身下车,走到驾驶位外,对森永说:“快去睡觉!” 视学长的命令为圣旨的森永吐吐舌头,“遵命。”下车时,他脚步有些不稳,宗一赶紧扶住他,问:“怎么了?” 森永摇摇头,“没事,可能坐太久了。” “你是不是饿了?” “没有。你呢?”森永推开宗一扶着他的手,躺进了车里。 “不饿,昨晚鱼吃得挺多。” 森永心疼地看着宗一满脸的愁云,“学长不用担心我啦,睡一会儿就好了。你饿了就叫我,我们抓鱼。”他比划着赤手抓鱼的动作,逗得宗一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森永很快沉入了梦乡,宗一盯着他的睡脸,怎么看都觉得像个单纯幼小的孩子,但偏偏就是这个人无时不刻在他身后支持着他。这时,湖面上的雾气渐渐消散开了,他看到湖对岸有一座小木屋,屋子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如果昨晚就发现那座小木屋,说不定可以进去借宿。随后,目光在木屋、树林和湖泊之间来来回回,不一会儿就厌倦了。心想,真不知道森永昨晚一整夜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些单调的景色看几眼就厌倦了。宗一想起了空空如也的后备箱,趁着无事可做去检查一番也不错。 他掀起后备箱盖,弯腰看向深处,忽然发现角落里卡着一张报纸,弓着身子钻进去拿报纸。这是什么报纸呢?宗一正疑惑着,忽然听到湖里传来了阵阵水声,扭头看向湖面,对岸有一个男人正缓慢的走向湖心,看起来是要自杀。宗一把手里的报纸往车里一扔,拖着扭伤的脚跑到湖边,正准备出声阻止男人,忽然想到万一男人受刺激更快的冲进湖中就麻烦了,返回车中,摇晃着森永,“快起来,起来救人!” “嗯?什么事?”森永揉揉眼睛,不解的看着宗一。 宗一又狠狠地拉扯了森永几下,扭头看向湖里的男人,他猛然发现那个人非常眼熟,但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快起来去湖里救人啊!有人自杀了!”猛然间,一个人的样子从他脑海中蹦了出来,那个人他只见过几面,就是真崎顺也! 森永从车里下来,头脑还不是很清醒,但宗一的话他全听见了,看了一眼湖里的人就快步往对岸跑去。宗一跟在森永身后,脚伤让他没办法跑快,对森永喊道:“你看看那人是不是真崎?”森永停下脚步,定睛一看,说:“应该是。”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对岸,脱下上衣纵身跳入湖中。当宗一气喘吁吁的赶到时,看背影已经确定湖里的人百分之百是真崎,这时湖水已经浸到真崎的脖子了,而森永离他还有一段距离。 宗一在岸边踱来踱去却无计可施,想开口叫住真崎劝他几句,但害怕弄巧成拙。看着森永离真崎越来越近了,心脏咚咚的敲起了小鼓,既担心森永救不了真崎,又担心真崎死意已决在水中寻死觅活可能连累森永。 湖水刚好没过真崎头顶时,森永游到他身边抓住了他。如宗一想到的一样,真崎用力的推开森永,森永再次搂住真崎把他往岸边拖时,真崎奋力的挣扎导致他和森永都沉没到了湖中。宗一在岸边看着,心脏咚一声在胸腔里狠狠跳了一下之后停下来了一般,心中一个声音嚷嚷着:糟了!他屏住呼吸看着湖面,二十秒、三十秒……一分钟……两分钟……不对!他们有危险!宗一没办法只在岸边等待,他脱下衣服就往湖里冲,也不管脚伤。又不是脚抽筋,扭伤而已,游泳没问题! 夏季的湖水很凉爽,但宗一根本顾不得感受这份清凉就扑腾着前往湖心。森永和真崎已经消失二分多钟了! 忽然,小腿肚子一阵痉挛痛得他只能缩着身子紧紧抱住小腿——抽筋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但抽得不算严重,所处的水域也非常浅,宗一往水更浅点的岸边移动了几步,坐下后狠狠砸了几拳满是淤泥的湖底。盯着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湖心,酸涩的眼眶中不争气的滚出了泪水,“森永……” 待小腿的疼痛减轻一点后,宗一缓慢的站起来,尝试着往水中走去。才走出两步,水中有了动静,森永忽然从水下探出头来,怀中抱着一动不动的真崎。宗一惊喜的叫出声:“森永!”强忍住脚痛,往森永身边走。森永抱着真崎来到宗一身边,把真崎交给宗一,喘着粗气指了指岸边,拖着疲惫的脚步勉强移动到岸边躺倒在草地上。 真崎的身体软得可怕,宗一把手臂绕到他的腰部,想支撑着他走到岸边,但半步都没有挪动真崎软塌塌的瘫了下去。宗一身高和真崎差不多,体重却比真崎轻得多,再加上平日没有负担过超过二十公斤的重量,一时之间他根本没办法把真崎弄到岸上,只好让真崎平躺着,湖水不深,支撑着他的上身就能让他呼吸了。宗一支撑着真崎,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就算昏迷也不至于这么瘫软吧!他紧张地把手指移到真崎鼻子下面。他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天!一点呼吸都没有!他慌张地扑到真崎身上,贴着他的胸膛,总算听见了微弱的心跳声。他定了定神,不知道那来的力气,一下子把真崎扛了起来几步走到岸边,把真崎平放在草坪上,一边回想中学时学过的救生知识一边按压真崎的胸膛——不管怎么说一定要让他把水吐出来。 森永躺在草地上,侧着脑袋看宗一把真崎搬到岸边,按压真崎的胸膛,宗一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一会儿叹息一会儿懊恼的咒骂几句。森永感到体力恢复了一些,说,“学长,我来吧。”森永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走到真崎身边,蹲下检查了真崎的脉搏。宗一哭丧着脸,问道:“还有救吗?” 森永点点头,真崎的脉搏虽然很微弱,但绝对有救。他捏住真崎的鼻子和嘴,准备为他做人工呼吸。宗一见状,一把推开森永,说,“我来。”心道,我本来就准备给他做人工呼吸,现在我的身体状况可比你好多了。而且,谁允许你给真崎人工呼吸了,哼! 把真崎交给学长当然没问题。森永退到一边坐在地上休息,目光紧紧跟随者宗一。学长在嫉妒吗,连我给真崎个人工呼吸都介意,现在的情况本来应该很烦恼才对,但心里却觉得有些开心呢。 “应该是这样的吧……”宗一一边回忆教科书上的知识一边捏住真崎的嘴,深吸一口气正要往真崎嘴里吹气。忽然,真崎全身颤抖了一下,弱弱地咳嗽了一下,侧着头吐出不少水。随后一阵剧烈的咳嗽,宗一赶紧帮他按压胸口。森永也过来揉搓着真崎冰冷僵硬的手臂和腿。一会儿之后,真崎缓缓睁开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你们?” “别说话,好好休息!”宗一说。在湖里折腾了半天他竟然不知道去救他的是森永。 清晨的阳光均匀的洒在地面上,虽然才七点,但已经很暖和了。真崎的体温在慢慢恢复,他感到全身酸痛,头沉得不行。心情平静下来后,渐渐有了睡意。 宗一看着真崎均匀而缓慢的呼吸,感受着靠着他的森永的体温,一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用手肘撞了森永一下,虽然没有用很大力气,森永还是忍不住轻声惊呼道:“好痛……学长,让我喘口气再揍我好吗?”宗一侧身扑进森永怀中,脑袋埋在森永赤裸的胸膛上。宗一握紧拳头在森永结实的后背上砸了几拳,随后才紧紧抱住了森永,“大笨蛋!”听见自己的哽咽的声音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温热的眼泪粘在森永的皮肤上,因为这温度森永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伸手环住宗一,轻柔地抚摸他的后背,安抚家里伤心的小猫一般安抚着他。 宗一好不容易忍住眼泪,“你和他沉在水下两分多钟……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疲惫到极限的森永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把宗一按在怀中,哑着嗓子安慰道:“学长,我没事,又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对不起……” “以后不能再做那么危险的事了,我不许你再去做!听见没有!” “嗯,不会了。”森永低头轻吻宗一的耳后,引得怀中的人一阵颤抖。宗一推开森永,红着脸,转移开话题,“别在这里坐着了,我们找个地方让真崎休息一会儿。” 森永起身捡起下水前扔在草坪上的T恤,穿好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木屋,“去那里。” 宗一凝视着小木屋,眼中并没有焦距,仿佛他在透过木屋看其他事物。他直觉的不想去那栋木屋,但当森永抱起抱起真崎走向木屋时,他只好顺从的跟在他们身后。 【十二】木屋 12.1 木屋的门虚掩着,森永撞开门后,走进屋里把真崎放在沙发上躺好,捏着真崎的手腕测试脉搏,虽然心跳很慢很慢,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他推开堆在椅子上的杂物,用卫生纸擦了擦,对宗一说:“学长,过来休息一会儿。”宗一走来把森永拿在椅子上,“你才应该好好休息,不用管我。”森永感动的看了宗一一眼,“那我睡了,学长照看一下真崎哥。”宗一点点头。 小木屋很窄,宗一轻手轻脚的踩在腐朽的地板上,生怕一用力就坏了。木屋只有两个房间——他们所在的这间客厅、餐厅、卧室综合体,以及后面一间仅供一个人使用的简易厨房。客厅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张单人床,床旁边一张沙发,沙发前面本应该摆放茶几的地方放着一张旧旧的课桌。屋中的一切,包括课桌和床都落满了灰尘,宗一走到书桌前,拿起上面放的一本书,灰尘就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赶紧捂住嘴,生怕吵醒了刚刚入睡的森永和真崎。宗一手里的是一本高三数学辅导书,封面右下角写着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真崎顺也。为什么是真崎的?他抗拒似的不去看桌上剩下的几本书,但目光不受控制的在一本高一教辅封面上找到了最刺眼的四个字——森永哲博。难怪森永对这片森永这么熟悉,原来他和真崎在这里住过……宗一感到心脏慢慢收紧,将手中的书放回桌上,扬起的灰尘在阳光直射下胡乱飞舞。 他环顾了小屋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森永身上,他一只手搁在大腿上,另一只手随意的放在身侧,偏着头靠着破旧的沙发靠背上,看起来并不是多舒服的姿势,但睡得很沉。他缓缓退到墙边,紧紧靠着墙壁,木屋低矮的屋顶和憋闷的情绪让他喘不上气来。走到小木屋外,站在门口时明媚的阳光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抬起手臂遮挡阳光。很多年前的清晨,森永和真崎是不是一同迎接这样的晨光呢?然后森永为真崎准备早餐,真崎坐在还不是那么旧的沙发上看森永的作业薄,准备给他讲解做错的题目……想到这里,宗一无力的摇摇头,嘴角浮起一个无奈的笑容。我真是太无聊了。 好吧,不得不承认,确实嫉妒真崎看见了我无法触及的森永的少年时光。宗一放下遮挡太阳的手臂,但眼睛还是酸涩发痛,可能是今天的太阳分外灼人吧。 12.2 林中树木并不算茂密,树与树之间的间隙足够一辆小型汽车通过。宗一拖着受伤的脚漫无目的乱走一阵之后停在树荫下休息,摘下身旁一株针叶灌木植物的枝条细细观察。他靠着一颗松树掏出烟盒,掀开盖子抖了抖,还剩下半包烟,他拿出一支叼在嘴上,在衬衫口袋里摸打火机,但口袋空空如也。咦?丢了吗? 宗一扭头凝神看向远处,越过湖面的草地上停着矶贝借给他们的越野车。 宗一离开树林后沿着湖边走了一段来到车旁边,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在驾驶位上,早上去救真崎时居然没有关车门和车窗,车钥匙也大大咧咧地躺在车窗台上,如果这里不是人迹罕至的森林后果完全不堪设想。宗一感觉到后背压到了什么东西,伸手一摸,找到一张压皱的报纸——早上在后备箱里发现的报纸。 他找到打火机点了一支烟,把座椅调整得舒服一点后开始看报纸。这是三天前的报纸,迅速的浏览了展开的这一页,并没有什么特别新闻,无外乎某个商场请了某位明星来进行大促销,以及某位商界精英的访谈,还有记者暗访民间发现的美食之类的。翻到报纸另一面,他的目光马上被头版头条牢牢定引住了。 烟在宗一的手指间缓慢燃烧,完全忘记了吸。认真看完报道中的每字每句,所有文字都变成一根根锋利的针准确无误的狠狠扎在他的心上——N大实验室发生大火,烧毁了实验仪器和实验数据;N大食物中毒事件目前已有三名学生陷入昏迷,另有多名学生病情持续加重;至今没有了分析出原始毒剂的成分,解毒方面医院束手无策……束手无策?也就是说中毒的人至今都没有抢救过来?并且这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到今天情况岂不是更糟糕。是不是已经有人因此丧命了? 宗一捏着报纸的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颤抖,烟灰掉落在裤子上都没有发现。把目光移到报纸的右下角,那里有一张熟悉的照片——他的毕业照。照片出现在这里并不是要报告他的丰功伟绩,而是在照片下面赫然写着通缉。现在不但涉嫌下毒,还有纵火罪。 “宗一。”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吓了宗一一跳。他迅速地把报纸揉皱往身后塞,扭头看见说话的人是真崎。宗一在座椅上不自然地挪了挪,压紧藏在身后的报纸,“你醒了?”真崎紧盯着他,严厉又心有所思的表情僵在脸上——看见了报纸上的内容,说:“你拉着哲博和你一起出逃,你想过后果吗?你根本不在乎他的前途吧。” 宗一低下头没有吭声,也没有解释一路上的情况。他不理会真崎,关上车窗,沮丧的趴在方向盘上,只想独自静一静。想对真崎大吼:把你自己的事先管好!不要动不动就自杀!但最终没有说出口。自己的事情他也没管好,不是吗? “喂!你不准备自首吗?要么你去自首,要么我报警!”真崎一边说一边拼命拍打车窗。“中毒的原因是操作失误吧?就算是失误你跑了算什么?”因为你是哲博选择的人,我愿意相信你不是心狠手辣的杀人犯,但后果必须承担。 宗一趴在方向盘上的头更深的埋进手臂中,薄薄的车窗根本阻隔不了真崎的话。你说得对,有可能是我操作失误,我该承担后果,我跑算什么!我还连累了森永!我该去自首! 宗一缓缓抬起头,迷茫的看向远方,眼中没有焦距。真崎见了,心想,他动摇了吗?说,“你要怎么做随便你,我要带哲博回福冈。” 什么?他要带走森永?宗一猛地打开车门下车揪住转身往回走的真崎,真崎没有预料到宗一会忽然动手,用力挣脱抓着他衣服的手,转身吼道:“你要干什么!” “你要带森永去哪里?”宗一攥紧了拳头。 “回福冈!或者去东京,去奈良!总之要离开你!” “再说一遍试试!”宗一的拳头直直砸在真崎脸上。 “哎哟!”忽然而至的拳头打得真崎后退几步才站稳,他脑门一热,冲上去冲着宗一小腹狠踢一脚。宗一心想,我的中国拳法可不是白学的。他往右一闪躲开了真崎的攻击,谁知这时扭伤的脚咔嚓一声似乎脱臼了,他弯腰按住脚腕,这时候真崎扑上来准备抱着他的头把他掀翻在地。宗一就势抬头撞在真崎下巴上,“啊!”真崎一声惨叫退到了一边,往旁边吐了一口唾沫,全是血。“搞不懂哲博怎么会喜欢你这种疯子!” 宗一强忍着疼痛要再冲过去揍真崎几拳。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了,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是从木屋中冲出来的森永。 “学长,你和真崎哥在干什么?”森永收紧抱住宗一的手,生怕他又冲动。 宗一渐渐在森永怀中安静下来,真崎站在一旁捂着受伤的下巴。森永放开宗一,“学长,你冷静一点。”宗一沉默地点点头,坐到车前的草地上。森永在车里一阵翻找,好不容易才找了一张创可贴,递给真崎,“真崎哥,对不起,学长他确实有点冲动和暴力。” “不止一点!简直太冲动!太暴躁!”真崎说,“这种人……”本来想说这种人你竟然受得了,但看着哲博对宗一迷恋的眼神就说不出口。对森永摆摆手,“只是咬着舌头了,用不着贴创可贴。” 森永对着真崎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外面也有伤,流血了。” 真崎放开扶着下巴的手,摊开开手掌一看,上面确实有不少血。他接过森永手中的创可贴,走到车窗前,仰着脸检查伤口。 森永回到宗一面前,低声问;“学长,发生什么事了?” 宗一扭头看向别处,“没什么……”让我告诉你我害怕真崎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不,这种话我怎么说得出口!抬头对上森永的瞳孔,以为会撞见满眼的怒火,结果只在幽深的瞳孔中读到了满满的心痛。我究竟在做什么……真崎不过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想帮助森永,而我完全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一直在争风吃醋。咦!不对,才不是争风吃醋,我只是不希望森永和真崎混在一起受到伤害而已。 森永看宗一没有要解释的欲望,也不再追问,蹲着检查宗一的脚,小心翼翼地按了按宗一肿得像馒头的脚踝,“幸好没有脱臼,肿成这样不许再走路了!” “怎么可能!你要让我躺在床上吗?总有要去车上或者去厕所的时候!”宗一说。 森永俯身贴近宗一的耳朵,“那种时候我会抱你去。” 森永刻意压低的声音让宗一脸红心跳,他仰头躲开,森永紧追过来咬住他的耳垂,舌尖轻轻碰触一下之后撤了回去。宗一怒瞪森永一眼,从脸颊红到了脖子,心虚的看向真崎,幸好真崎正在处理嘴角的伤口,背对着他们,如果这一幕被看见了揍飞森永的心都有。 其实,真崎通过车窗已经看见了一切,他忍不住扯起受伤的嘴角无奈的笑了,摇摇头。心想,哲博没救了,或许我应该帮帮他。 宗一伸手碰了碰脚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森永见了赶紧拉住他,“等真崎哥好些了我们去镇上找医生给你看看。” 宗一看着真崎的背影,心想,这人真是早上森永从湖里就起来的寻死觅活的人吗?恢复得还挺快。不过,我和他打成平手是因为我脚本来就受伤了。宗一若有所思地看着森永,说,“森永,我有事问你,过来。” “嗯?”森永正准备去找点治疗脚伤的药,听到宗一的呼唤马上回到了他的身边,“学长,怎么了?” “你和真崎在这里同居了多久?” “啊?”森永急忙把宗一的头掰向自己,认真的看着他,握紧宗一的手,“学长,你听我说,高一时的暑假我和真崎哥还有哥哥来这里复习功课,没有同居过,你不要生气。” “知道了。”宗一避开森永的目光。我哪里生气了?只不过心里不舒服而已。 森永没有猜到宗一心中的想法,焦急的以为没有解释清楚宗一更加嫉妒了。“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时候我和真崎哥还没有在一起。” “管我什么事!不用一一向我汇报。”宗一说,“而且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听,与我无关。” “那未来呢?我未来的事情学长愿意听吗?” “未来不是还没到吗!你急什么!而且,你的未来我还是愿意参与的……”宗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脸颊上烧起了一片红云。 “学长,谢谢你。”森永把脑袋埋在宗一的颈窝中,他以为会遭到反抗,谁知宗一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笨蛋,你像病毒一样深入到我生活的核心了,把你删除不进会伤害到我的软件,硬件都有损害。” “哇,我竟然是这么厉害的病毒啊!”森永看着宗一害羞的扭开脸,但眼角的余光仍旧停留在他身上。学长在看我呢,我也要看着学长,认真的看一辈子。不,一辈子都不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一辈子心里就惴惴不安,仿佛有什么坏事即将发生。算了,不想了,总之今天的学长又温柔又主动。“学长,我好喜欢你……” 【十三】离开 13.1 虽然才早上九点多,但三个人都觉得过去了大半天似的,因为短短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森永将宗一从地上扶起来,陪着他放慢步伐走向木屋,真崎跟在他们后面。。 木屋厨房里的橱柜因为常年无人打扫积满了灰尘,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水池边放着的六罐速食粥、四个面包和一盒尚未开封的一升装牛奶。森永几乎用尽力气才拧开了水龙头,浑浊的自来水哗哗的留了出来,十分钟后才出现了清澈的水流。他笑了起来,自然自语道:“真幸运!”如果没有自来水就只能用湖水了。他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多年前用过的不锈钢小锅,敲了敲锅底,忍不住瞪大眼睛——这锅竟然没有坏。将洗干净的锅放到煤气炉上,试着打了几下火,但很可惜完全没办法弄燃。森永看见宗一斜斜的坐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脸上全是疲惫。他没有和真崎打招呼就走出了小木屋去找柴禾。 13.2 “喂!别装睡了,森永出去了。”真崎对宗一说。 宗一缓慢的支撑着坐起来,不乐意的瞪了真崎一眼。究竟是因为不想看见谁我才装睡的?居然还刻意叫醒我。 “我还是那句话,我要带哲博回福冈。”真崎说。 “你知道什么!你把森永害得那么惨还不够吗?”宗一想起森永说起真崎喜欢的是国博却和他恋爱时受伤的眼神,有些心痛。 真崎扬起嘴角嘲笑的看着宗一,“我们两人都是害人精,害了森永一家。” “森永一家?你什么意思?” “几天前,我和国博去了福冈的老家,国博出柜了……” “哦。”宗一尽量回答得风平浪静,其实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知道森永出柜时家里反对得有多严重,他也知道自己的弟弟出柜时自己有多心痛。国博再出柜,对森永家来说一定是雪上加霜。 “有烟吗?”真崎问。 宗一摸出没抽完的半盒烟递给真崎,真崎从里面抽出一支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烟雾之后才接着说:“我没有见到他的家人,但在门外听到了很多狠话,有骂国博的,也有骂哲博的。我受不了,就跑了。”他又吸了一口烟,伸手把烟头上的烟灰往桌上抖了抖,“但我没有跑远,只是住在了森永家旁边的一家酒店里,国博应该到处找过我吧,但他肯定猜不到我就在他家旁边。”他用捏着烟的手支撑着下巴,扭头认真的盯着宗一,“你知道我最终看见了什么吗?” 宗一被盯得点尴尬,不自觉的往旁边挪了挪。“什么?” “就在国博出柜后的第二天,我看见救护车去了他家,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去他家抬了一个人上车。当时距离太远,我没太看清楚抬走的是谁。后来我偷偷去了医院,看见森永的父亲中风了,森永的母亲在劝他父亲就当没有生养这两个不孝子。” 真崎一口气说完,宗一听后愣在原地,眼前只有真崎深邃而悲伤的眼睛,难道这就是真崎轻生的原因吗?因为愧疚和自责?而我呢?我的立场和真崎一模一样,森永的父亲中风这件事我也要负一定责任。或许真崎是对的,森永回福冈去陪伴他的父亲,并娶妻生子过正常的日子,我最初期望的不也是这样的吗? “我想,如果我死了国博就能回到正常世界了。”真崎说,“至于哲博,我坚持我最初的想法,让他回福冈看他父亲。”香烟在真崎手中燃烧,他拿起来洗了一口,顿了很久才吐出来,“我觉得哲博和你在一起不见得能够幸福。哲博原本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自从喜欢上你之后变得只知道研究学术做实验,变得呆板无趣!” 幸福?森永为了我而压抑自己?宗一迷惑了,从一开始就是森永跟在身后整天嚷嚷“学长,我喜欢你”。虽然平常总是爱不分地点场合的乱发情,但在工作上是一个称职的助手,生活上也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我似乎一直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从来没有考虑过他过得是否幸福……我连自己是不是幸福都没有考虑过吧…… 或许我该回去自首。但在这之前,我至少要问问森永本人和我在一起真的那么辛苦吗?宗一慢慢地站起来。 “你要去哪?”真崎问。 宗一不回答,拖着受伤的脚缓缓往前走。我要去找森永。 真崎轻手轻脚地走到宗一身后,抬起手肘用力敲向宗一的脑袋。宗一闷哼一声软软的倒在了真崎怀里。真崎把宗一抱到沙发上躺着,宗一侧着头眼镜滑落到了地上。真崎蹲在沙发前目光从宗一的脸颊一直移动到他的脚,他拿起宗一的一缕银色长发绕在手指上,自然自语道:“长得确实不错,但个性太差劲了……”他放开宗一的头发,摇了摇宗一,“喂,能听见吗?”看着宗一毫无反应的脸,他耸耸肩,心想,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13.3 宗一在朦胧中听见一阵吵闹声,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谁知直接摔到了地上。他彻底醒了过来,原来自己并不是躺在家里的大床上,而是在小木屋的沙发上。吵闹声也并非源自梦境,而是从厨房传出来的。他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尘,在沙发角落找到自己的眼镜戴上后,低头检查受伤的脚,发现脚腕上用纱布包裹着磨碎的绿色草药,应该是森永帮忙处理的。试着动了动脚腕,已经没有那么痛了。看看外面的天空,看不见太阳,但阳光均匀的洒在地面上,青草和矮灌木的树叶都耷拉着脑袋,现在应该是正午时分。我怎么睡着了?而且脑袋有点痛。宗一揉着自己的脑袋,挪动脚步走向厨房,之前发生的事情并未想起来。 宗一走到小木屋的厨房门口,争吵已经停止了,厨房里传出阵阵奶香,正想问是不是有东西吃了,眼前的一幕让他说不出半句话来——森永背对着他,紧紧的搂着真崎,而真崎顺从的依偎在森永怀中。森永的手温柔的抚摸真崎的头发。 那个怀抱中的温度温暖了自己多少次?那双手又安慰了自己多少次……然而现在,自己只是站在旁边看着的人而已。刚才我躺在沙发上睡着后发生了什么?不对,睡着是因为真崎打晕了我。真崎口口声声说着我不能带给森永幸福原来是这个意思。难道从一开始就是真崎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真崎突兀的出现在我们迷路的森林中本来就很奇怪。但真崎怎么知道我们的行程的呢?难道是森永?如果说是森永主动告诉真崎我们要来森林中,那么就说得通了……而且,森永离开我回到真崎身边本来就是物归原主。当初他和真崎分开,痛苦得到了自暴自弃的地步,现在能够和好如初也不错吧。反正,我也不喜欢森永缠着我,总算解脱了……我该去自首了…… 车子还停在湖对岸,宗一却看都不看车一眼,径直走向森林深处。走了十多分钟,脚踝的疼痛让宗一速度越来越慢,找了一处平坦的草地坐下,抬头透过树枝的间隙看了看烈日,根据正午的太阳无法判断出方向……不过,根本不知道公路在哪个方向,就算能够判断也毫无用处。他咧着干裂的嘴唇无奈的笑了笑。森林中的空气又闷又湿,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宗一早就饿过头了反倒不觉得饿了,只是全身乏力。把受伤的脚放在凸起的土堆上,看着包扎得分外妥当的纱布心中一阵烦躁,索性伸手把包扎全部撕下来扔在一旁。坐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万一森永他们出来找岂不是给他们添麻烦。想到这里,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前走,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衣服,他没有回头,用力往前一扯,“呲”一声衬衫衣袖扯出了一个大口子,手臂也一阵剧痛。拉开破烂的衬衫,看见手臂上有一道泛白的口子,摁了一下就冒出一串血珠,不过伤口不深,他懒得在意,起身朝着远离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13.4 “真崎哥,求你,别闹了。”森永紧紧抱住真崎,唯有将他束缚在怀中他才勉强安静下来。 “谁在闹了?”真崎说。 将真崎平静了下来,森永松开束缚着他的手。十多分钟前包扎好宗一受伤的脚之后,他走进厨房,刚好看见真崎拿着小刀要割腕。费了不少力气才夺下真崎手中的刀扔在一旁,但真崎仍旧吵闹着要轻生。无奈之下做了对不起学长的事情,不过事发突然,并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心中默默希望真崎不要在学长面前提起这件事。“真崎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真崎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想一股脑的把森永家现在的情况告诉森永,但看着森永疲惫的神情,摇摇头改变了主意,“和你哥哥吵架了。” “吵架至于自杀吗?”森永说,“我哥到处找你,还拜托我帮他找,我还想着能在这里遇见你真好,可以叫我哥来接你。” “不要叫他来!”真崎抬起头看着森永,眼中满是不安和悲伤。国博大概在照顾他们的父亲吧。“我自己会回去。” 森永疲惫地看了一眼烧糊的牛奶,叹了一口气,拿了橱柜上的一罐速食粥递给真崎,又拿了两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学长,起来喝粥。” 看见空荡荡的屋子,森永手中的粥“啪”一声摔在地上,屋子中哪里有学长的身影。学长一定看见我抱真崎哥了!糟糕! 森永冲出木屋,看见矶贝的越野车还停在原地,学长既然没有开车就不可能走太远。焦急得快要脑充血,他已经不能思考学长最有可能朝着哪个方向走,直接上车发动引擎开到木屋门前,吼道:“真崎哥,和我一起去找学长,快上车!” 真崎有些不愿意但还是上了车。 13.5 森林中的所有植物宗一都认识,他甚至熟悉它们的细胞,但此时此刻他看着四周的参天的树木和矮灌木,全部都一模一样似的。他放弃了辨认,因为辨认已经没有意义了,往前走就是了,管他能到哪里…… 眼前出现了一条河流,难道是和森永来的时候捕过鱼的那条河?虽然河流上游不一定就是森林的出口,但沿着河流走至少不会饿死,河里有的是鱼,林中有的的柴禾。河面上忽然出现的一个个圆形水波纹,知道那是鱼儿靠近水面形成的波纹。他停下脚步,凝视看着前方,大概五百米之外的地方,忽然一个白色的庞然大物一闪而过,随后,是黑色的、黄色的、红色的庞然大物一闪而过,有的从左至右,有的从右至左。看到这个画面,他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有了精神。那里应该有一条公路,一闪而过的庞然大物当然不是怪兽,而是汽车。 强忍着脚伤走到公路边,想拦下来来往往的车辆。无论前往哪里的车,只要有一辆车愿意载他就行,因为他只想去最近的一个警察局自首。他要让这一切结束。 宗一伸直的手臂都有些僵硬了,经过他身边的车辆都避开他迅速的开走了,就在他准备到路旁歇一会儿在拦车时,一辆黑色丰田轿车停在了他的面前。车窗缓缓下降,一个戴着墨镜,穿黑色西装,短短的头发打理得非常服帖的男人探出头,“你要搭车吗?” 宗一点点头。 “上来吧。”男人侧着身子,伸手打开轿车后座的门。 “谢谢。”宗一在后座坐下,男人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宗一接在手中,感动得犹如接住了一瓶圣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拧开瓶盖准备一口气喝干。男人看见他的动作,说:“你先沾一点润润嘴唇,然后小口的喝下去,严重缺水的情况下喝太急对肺不好。” “哦。”宗一顺从的沾湿了嘴唇才开始小口的喝水。他在等待男人问他要去哪里,以及为什么会一身狼狈的出现在公路上。但男人什么都没有说就发动车子开了出去。也许他一会儿会问吧。宗一想。他调整好坐姿,整个人很放松的窝在后座软软的座位上,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舒服过似的。伸手理了理蓬乱的头发,抬眼时不经意间对上了男人从后视镜中观察他的眼睛。男人发现宗一正在看他后尴尬的移开了目光。宗一被那双眼睛看得很不自在,他在脑海中搜寻合适的形容词,找了半天,发现用“看见鱼的猫”来形容男人最合适。那么,自己就是鱼?他猛然明白了男人和他对视之后觉得尴尬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发现了他眼中的欲望!宗一明白了一切之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满是泥土的衬衫不知道什么时候撕开了无数口子,满是伤痕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怎么看都像才被人狠狠凌虐一番逃出来的呢。不过,说起来,确实被森林里的荆棘凌虐了,撕烂的衬衫和肌肤上的伤口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坐在车上宗一感觉到了切身的危险,忙说:“我还有同伴在森林里,请你把我放在这里就行了。”他指了指前面一处通向森林的路口。 男人抬头通过后视镜瞥了宗一一眼,没有说话,猛踩一脚油门加快了车速。转眼车子就开出了森林区,眼前是车来车往的高速公路路口。 “喂!我要下车!”宗一猛地站起来,头撞在车顶,他顾不得撞得很痛的头顶,伸手去抢夺男人手中的方向盘。 男人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在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东西袭向宗一腰间。宗一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股电流流过全身,腿一软躺倒在座位上,晕过去之前听见男人冰冷的声音,“到嘴边的肥肉怎么可能放跑了。” 【十四】困境 宗一睡醒后,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支撑着坐起来,环顾四周,这是一间酒店式标准间的房间——房中有两张一模一样的单人床,他躺在靠墙的一张床上,另一张床临窗,他看向窗外,没有看见任何建筑物,落日的余晖均匀的洒在山顶上。 床对面的墙上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狗血连续剧的电视,电视右下角显示的年月日让他心里稍微安稳了点,幸好只不过睡了一个下午。看看新闻,或许有N大食物中毒应该会报道吧。遥控器放在电视下面,宗一起身准备去拿。掀开被子,忽然觉得腿上一凉,低头看时欲哭无泪的愣在原地。我,没,没有穿裤子!“我被怎么了?怎么办!”宗一感到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了,想不起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贩卖器官的地下组织?我的肾还在吗?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腰,使劲捏了一把,虽然酸痛不已但并没有伤口。这一捏也让他松了一口气,此刻感觉到的酸痛是长途跋涉之后的肌肉酸痛,跟和森永做了之后的酸痛完全不一样,这么说来只是有人帮自己换了衣服。手臂和胸膛上的伤口,都消过毒了。动了动脚,发现脚踝完全动不了,彻底打开被子,看见脚上缠绕着白色的纱布,固定在两块甲板之间。难道没穿裤子是为了方便给我治疗脚伤?治伤也不至于脱我的裤子吧! 宗一缓缓的从床上移了下来,赤脚踩在粗糙的地毯上,并小心的照顾着受伤的脚不撞到床沿。对面墙角有衣橱,如果运气好就能找到衣物。至少要穿上衣服才能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 醒来后虽然没有发现异常,但慢慢想起在来这里的原因是上了陌生人的车。这里绝对不是久留之地。他看了看四周,没有找到可以充当拐杖的东西,火大的一拳砸在墙上,在森林中弄出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妥当,但这一拳下去还是震得生疼。他无力的靠在墙壁上,脑袋里乱成一团,原本只是想去自首,现在却陷入更大的麻烦。或许一开始就不该跑,蹲在看守所等待警察破案就行了……宗一扶着床沿缓慢挪动脚步来到衣柜前,打开衣柜后看见空空如也的一片,他的心彻底落到了谷底。 “咔……咔……” 两声门锁转动的声音引起了宗一的注意,他瞥了一眼床铺,想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但眼看房门就要打开了,赶紧扯着睡衣下摆尽量遮住自己的腿,但毕竟睡衣长度有限,无论他怎么拉扯只勉强遮住了小半截大腿。 房门开启后,宗一看见走进来的是一个矮个子金发少年,少年并没有看宗一,他低头盯着门锁左右拧了好一阵,自言自语的说:“怪了,以前好开得多。”他放开门锁,往屋里走了几步,看见宗一窘迫的样子后,他的脸也红透了。 宗一此刻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少年几步走到宗一面前,伸手关上衣柜门,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递到宗一面前,宗一正要伸手去接,少年收回了纸袋,只是把纸袋口子向宗一倾斜了一下,宗一看见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裤子。 “这是哪里?你们想对我干嘛?” “我不能告诉你……”少年轻声说着贴近宗一,他的身高只到宗一的肩膀,他仰起头的样子很像在对宗一索吻。 宗一扭开脸避开少年,他后退一步,受伤的脚撞到衣柜边的椅子,痛得咬了咬牙,却没有叫出声。这家伙怎么回事?恶心死了!我不会掉在同性恋狼窝了吧?少年全身散发着阴柔的美感,宗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如果女孩子的美貌十分就是满分的话,站在面前的这个少年,无论是皮肤还是五官都超过了九分女孩的标准。“你们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 少年还未回答走进来一个男人,宗一定睛一看就是路上遇见的丰田司机,把他劫持到这里来的始作俑者。 男人瞥了宗一一眼,没有回答,走到窗边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之后憋在身体里很长时间才从鼻腔中呼出来。“我叫山本,他叫藤田。”他向着蹲在地上的美貌少年抬了抬下巴。 “管我什么事!”宗一说。 “你是Gay?”山本问。 “什么?”宗一发现这里的人都特别能转移话题,问东偏要回答西,而且叫做山本的男人此时此刻问他的话算什么!他咬着下唇转瞬脸色变得铁青。心中一字一顿的说着:巽宗一,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同性恋! “你是Gay。”山本以为宗一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不过这次已经不是问他,而是很肯定宗一就是Gay。 “怎么可能!别把我和那些肮脏的人渣扯在一起。” 山本看着宗一强烈的反应,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宗一明白那笑容是在说他在为自己狡辩,于是赶紧解释:“我不是Gay,如果你们是什么非法活动的组织者,你们关着我也没有任何用。” “我没有想关着你,你的伤是我包扎的。”藤田指指宗一的脚。 宗一不自在的把身体往后躲了躲,“我受伤了关你什么事?谁要你帮忙了!” “你还记得自己受伤了啊,我倒是希望你忘了才好,那种记忆肯定回想一次就让自己的内心多受一次伤害。” “什么意思?”宗一想起坐上丰田轿车时山本的眼神,当时糟糕的样子被误会成遭遇了变态并不奇怪。居然把我往同性恋方向想!“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只是在森林里迷路了。” 山本听了,抬起头看着宗一,眼中全是疑问,“迷路能把衣服裤子弄得被人撕开的样子?” 宗一一时语塞。我那知道衣服怎么会那么破烂,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森永抱着真崎的画面,走进一片荆棘,身上完全感觉不到痛,但走出来时衣服就彻底毁了……就算我照实说他们也不会相信吧,并且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明白这些人究竟要对我做什么。 藤田看宗一不说话,误解为默认,小声说:“我们这里不是第一次的话不太值钱哦……” “你,你说什么!”宗一握紧拳头向藤田挥过去,藤田没想到宗一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抬手护住脑袋。宗一一下子后悔了,平常揍森永习惯了,但怎么说森永都是一个练过空手道的男人,但言情的藤田和温室里长大的女孩子一样柔弱,年龄也没到十八岁吧。 宗一的拳头离藤田的脸只有十厘米时山本伸手接住了。宗一接触到山本又大又温暖的手是一阵恶心,赶紧抽回了手。 山本说:“你自愿上了我的车,公路上的摄像头拍摄得一清二楚,你要跟警察怎么说?我在哪里绑住你?在哪里把你塞在了车里?” “就算是我自己上了你的车,但你们从事的活动是违法活动!” 山本终于抽完了手中的烟,浅浅的冷笑了一下,起身把烟头按在桌上的烟灰缸里,走到宗一面前,说:“彼此彼此,N大农学博士巽宗一。” 对方竟然把我的底细都查清楚了!宗一感觉一盆冷水从头顶淋了下来。冷静下来,心道,原来他们认准了我不敢报警才这么猖狂,可惜我已经打算自首了。 “我跟警察怎么说?该怎么说就怎么说,看见的,听到的分毫不差的写在警察局的笔录上!” 刚才一直安静听他们说话的藤田小心翼翼地看着宗一,低声说:“不管你做什么笔录,首先你要有能力离开这里才行。” “这个……”宗一僵住了,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我肯定不会在这里坐以待毙。 山本瞪了藤田一眼,嫌他说了多余的话,“藤田,你出去!” “我就要在这里。”藤田一屁股坐在床上,踢掉脚上的鞋,后退着缩到之前宗一盖过的被子里。 山本几步走到藤田面前,“不出去是吧?信不信我我马上弄死你!”话语中满是怒气。 “你敢弄死我早就弄死了!”藤田忽然冷静下来,脸上仍有对山本的恐惧但语气毫不示弱。 宗一的目光移到房间大大敞开的门上,他贴着墙壁慢慢向门口移动。山本和藤田你们加油吵,狠狠吵,吵到打起来才好。 宗一悄悄移动到门口,缓缓蹲下来,小心翼翼的伸出头想看看走廊上有没有人,头才伸出去,看见一个黑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随后一个东西飞过他的头顶钉在了门框上。他迅速的收回脑袋,抱着腿蹲在门边,大气都不敢喘,定定的看着门框,刚才飞过头顶的竟然是子弹!还没缓过神来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吓得他一跃而起,扭头看见说话的是山本。山本瞟了一眼嵌进门框里的子弹,冷淡得看见一只苍蝇趴在门上似的。伸手把宗一扶起来,“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十五】室友 15.1 宗一安静的坐在床上,汗湿的衣服粘在后背上,手脚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这是第一次见识荷枪实弹,枪上应该安装了消音器,但就是无声无息的寂静更增加了未知的恐惧感。如果刚才对方安心要杀我,我是不是已经脑浆迸裂的倒在地上了?他缓缓的将目光移到盯着他看的山本脸上,“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愿意配合了吗?山本满足的观察宗一的慌乱,双手交错支撑在椅子扶手上,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下来,笑了笑,“你应该看出来我们是做什么的了,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成为牛郎。” “什么?”宗一几乎从床上蹦起来,“不可能!” “你现在的处境我们一清二楚,你知道警方抓住你之后,等待你的是什么吗?”山本从衣服内兜里拿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缓缓的打开,放在大腿上展平后才拿起来展现在宗一面前。宗一看见后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是他看过的刊登着N大集体中毒事件的报纸。 “我上你的车是想去自首。”宗一说,“我会呆在拘留所等待真相大白。” “真相大白?呵呵。”山本说,“那你还真是幸运,如果坐上其他人的车,你可能已经被暗中执行了死刑。” “死刑?还是暗中!”宗一紧盯着山本,因为不解和震惊眼睛瞪得比平时大两倍。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权力?而且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研究员,值得他们这么耗尽心思编制一个网络来抓住我吗? “你知道的果然很少。”山本意味深长的看着宗一,“你以为自己在和一个陷害你的人斗?你错了,你在和一个实行中的完整计划斗。”他看着不知所措的宗一,不确定一席话他理解了多少,“你不过只是计划中的一环,你的死活并不重要,当然,我个人认为活着更有好处,不过死了也对整个计划没什么影响。” 宗一低头盯着自己的脚,思维却是其他地方。努力回想自己从学校逃出来之后过的每一天,才不过四天,感觉上却像是过了四年。并且一路上遇见的很多事情都太巧合了,如果硬要说都是偶然,完全解释不通。宗一抬起头注视着山本,“所以你们挖空心思陷害我抓住我?” “陷害你确实是计划的开始,不过抓住你嘛,完全是偶然。你逃跑了在我们的计划之外。”山本起身走到门边,手握住门锁却没有拧开, “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告诉你这么多是为了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他说完后打开门走出了房间。 宗一定定的看着山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什么心理准备?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清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又告诉我更多情况……他搁在身旁的手攥紧了衣角。先冷静下来,从头整理一遍,一定能够找到突破口。 “喂,你不要听他说的。”藤田从床上爬过来,蹲在宗一身边,摇了摇神情恍惚的宗一。 藤田忽然出声吓了宗一一跳,这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不要听他的?” “他们有什么计划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山本不是好人。” “嗯?” “他是变态,尤其喜欢看着一本正经的好人变成堕落的人渣。”藤田把宗一从头打量到脚,“尤其是你这种斯文的学者。” “我哪里斯文了?”宗一只穿了一件睡衣,腿裸露在空气中,藤田的打量让他不自在的拉扯了一下睡衣下摆,并往远离藤田的方向挪了挪。 藤田看着宗一窘迫的样子,也不禁脸红了。他爬到床尾,伸手去抓离床尾还有一段距离的桌上的纸袋子。宗一看着他,觉得这人真像小孩子,不过转念一想,他可能不过十六七岁,确实还是孩子。藤田伸长胳膊抓了好几次才抓住了纸袋,拿过来之后低头看了看里面的衣服,严肃的点了点头,像是在确认什么重要物件似的,随后递给了宗一,“你快去穿上吧。”又指了指他身上的睡裤,“这个是我的,你身上的睡衣也是,你换了还给我。” “好”宗一接过纸袋闪身走进浴室去换。他脱下衣服对着镜子检查胸口和手臂上的伤口,大多数伤口都闭合了。身体也没有想象中脏,处理伤口之前清理了伤口附近的皮肤,但身上其他地方沾着很多泥土,摸了一下头发,竟然抓下来一片树叶。“藤田,这里能洗澡吗?”等了好一会儿外面都没有声音,心想,藤田出去了吧。直接站在花洒下面,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洒在身上时有点不能适应,淋了十多秒就适应了凉凉的水温。冲去一身的疲惫,无比的畅快,舒服的长舒一口气,觉得这次洗澡比这么多年来任何一次都舒服。 洗完澡后,宗一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走出浴室,看见藤田放松的靠在床头,正在玩手机。“还在啊?以为你出去了。” 藤田没有回答,视线始终停留在手机上,宗一注意到他的耳朵里塞着耳塞,难怪听不见说话,走过去扯下耳机,说:“我要睡觉了,你快点出去。” 藤田抬起头一脸委屈的看着宗一,“去哪里?”拿回宗一手中的耳机又要塞到耳朵里。宗一伸手拉住藤田,把他提了起来,“你要自己走还是我扔你出去?” “干什么啊!这是我的房间。”藤田挣脱宗一的手,回到床上。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又不是被绑架犯绑票了,这里也不是专门为了囚禁你而找的酒店。这是公司的员工宿舍,在你来之前我一个人住。” “员工宿舍?”宗一的目光飘向衣柜。 藤田的目光也跟随宗一移到了衣柜上,“你想问既然是宿舍为什么衣橱里没有私人衣物?”不等宗一回应,他接着说:“因为我们工作时的着装由公司统一安排,都放在公共更衣室里,私人不允许留衣物。” “睡衣和随身衣物都不行?” “当然不行!否则我就不会把仅有的一件睡衣借给你留下睡裤我自己穿。” “原来如此……”宗一感到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指指窗边的床,“我睡这边,那边随便你怎么折腾。” “马上就到工作时间了,你还有心思睡觉?” 宗一不回答,坐在床上看看窗外渐浓的夜色,现在应该是晚上八点左右。夜店这个时间上班很正常,但那不管我的事,我要睡足了养好脚伤,明天才有力气逃跑。倒在床上捂头就睡,头发湿漉漉的,不太舒服,但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中午睡得不错,而且不知道他们给我用了什么药,起来之后脚伤明显好多了,已经能走动了,再好好睡一觉明天大概就能正常走路了。白天在床上是昏睡,感觉不到舒服。但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彻底放松的把脸埋在有消毒水味道的枕头里,指尖在棉质床单上缓慢移动,本来只是再平凡不过的小事,现在却觉得很感动。模模糊糊快要睡着时,听见一个声音说:“我清晨才回来,你不要把门锁死了。” “森永,早点回来。”宗一睡眼朦胧的看着走出去的人,小小的身影印在地面上,他忽然清醒过来。这里不是自己的公寓,走出去的人也不是森永。森永现在在做什么呢?应该在找我吧,他虽然可能和真崎有所发展,但肯定还是会到处找我,毕竟他不是一个绝情的人……宗一从被窝里爬起来,胸闷得难受,摸索着找烟抽,摸了半天也没找到。算了……抽烟也只会更心烦吧,先睡觉,养足精神再做打算。 15.2 森永紧握着方向盘,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紧盯着前方,时不时轻轻调整方向以便避开从对面开过来的横冲直撞的车辆。真崎坐在他旁边,双眼无神的盯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真崎告诉了森永他父亲中风的事情后再没有开口,不管森永问的是家里的事情还是宗一的事情。 车子终于离开了狭窄的车道,开上了高速公路。森永把速度控制在七十码左右,单手握住方向盘,掏出一盒烟,抖出一支点燃后吸了一口。学长为什么要独自离开呢?他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唯一可疑的就是真崎哥,虽然陪着我在森林里找了学长一下午,但似乎他比我更担心。森永想到这里,扭头看了看真崎。真崎缓缓扭过头,毫无表情的盯着森永,“要去哪里?”真崎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喝水,声音又干又涩。说完这句话,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福冈,如果我爸身体状况很糟糕就转院去东京。” “那,宗一怎么办?” 森永沉默的抽了一口烟,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学长在等矶贝联系他,只要找到矶贝不愁找不到学长,所以现在还是先回福冈。 真崎见森永不愿提及宗一的话题,不再多说。“你父亲那边看看实际情况再说把,还有,要联系国博商量一下。” “我哥还不知道?” “我走了之后至今都没联系他。” “难道他也不联系你?” “不知道。”真崎低头看着自己握在一起的手,不自在的动了一下,“手机在湖里泡坏了,而且,我早就拔了电话卡,他联系不到我。” “你们是小孩子吗……闹别扭也注意限度。”森永说,“如果不妥善沟通两人之间存在的问题就会恶化。你单方面认为自己离开就能解决问题,但我哥很可能完全站在另一个立场上看问题。如果你们能坦率的开口说出来,肯定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真崎扭头看着森永,心想,这家伙什么时候变成感情顾问了?其实只不过是旁观者清而已,森永自己的感情问题他就一个脑袋两个大,如果他真是感情顾问,就不会暗恋宗一四年才开口,更不会经历可以装一卡车的心碎之后才得到宗一的回应。 车子转过一个弯,这段路的路灯竟然全是坏的,唯有车前大灯照射的五十米能够看见。森永心想,我和学长现在的情况和这道路一模一样,四周一片漆黑,唯有依靠自己,究竟还要往前走多远才有明亮呢? 【十六】医院 16.1 医院大厅的门紧紧闭着,上面贴了一张纸条——“晚上十点至清晨五点,请走急诊室大门。”字条下面有一个箭头,森永顺着箭头往左看,看见了“急诊室”三个红字的灯箱。急诊室你,一个医生正在为摔伤手臂的人缝针,旁边两个小护士忙着递东西和填写单子。森永想问住院部在哪里,但看见这番景象马上闭了嘴。经过急诊室后来到了大厅,咨询台上早就没有工作人员了。只有收费室和配药房灯火通明,森永走到收费室前,刚好看见一张医院平面图。 森永在平面图上找到了住院部,他一路小跑穿过一条充满消毒水味道的走廊,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宽的花园,住院部就在花园后面。真崎跟在后面,腿在不住的颤抖。跟着跑了一阵,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扶着墙壁说:“哲博,你先去,我跟着来。”大概是早上在水里挣扎时体力消耗过度了,而且长时间没有进食,有点低血糖了。 “真崎哥,对不起,我有点急躁了。”森永停下来等真崎。 真崎摇摇头,走到森永身边,“你快去吧。”谁不想一步就跑到自己生病的父母身边呢? 森永回去搀扶起真崎,看见真崎苍白的脸色,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真崎哥,你没事吧?” “没事,进住院部之后找个地方坐坐就行了。”真崎推开森永的手,“你赶紧去问问叔叔住在哪间病房。” 森永点点头,往住院楼跑去。当务之急是见到父亲,然后还要去找学长,没有多少时间给我耽搁了。 森永站在护士站前,说了自己父亲的名字,一位穿着浅粉色制服的护士带着温和的微笑告诉他:“稍等。”这时真崎也来到了他的身边。森永对护士补充道:“请问您能开一点葡萄糖口服液吗?” “嗯?”护士抬起头不解的看了看森永,发现他正看向旁边,目光跟随过去看见了脸色苍白的真崎,他嘴唇微微发抖,头上满是汗水。护士忙跑过来扶着真崎坐到椅子上,“是低血糖,你等等……” 护士离开后,真崎对坐在身边一脸担心的森永说:“抱歉,耽误你找叔叔了,我……”真崎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他微微抬起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森永身后。他异常的举动让森永在意,他扭头到了一个久违的身影。他脸上的急躁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柔,随后又尴尬起来,他走上前,轻声说:“妈妈。” “哲博。”女人看着森永,愣了片刻,弯腰想把提在左手的暖水瓶放在地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放。她用小指把贴在脸颊上的头发理到耳后,不看森永,说:“你爸爸大概……不想见你。” “阿姨,解铃还须系铃人。”真崎说,“让哲博和叔叔聊聊或许有利于病情。” “你没有立场说这种话。”女人强压着愤怒瞪了真崎一眼,转身走往回走。 森永走上前,拉住女人的衣袖,“妈妈,爸爸严重吗?” “还活着!” “我想让爸爸转院去东京。” 女人回过头盯着森永,一字一顿的说:“不需要,你们兄弟两个能让我们省心些,事情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让我看爸爸一眼,就一眼,我看看他就走。”森永紧紧拽住母亲的衣袖,像个撒娇的孩子,但他根本得不到撒娇的孩子应该有的关爱。换来的仅仅是母亲从他手中把衣袖抽走。 护士拿着口服葡萄糖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忙上前扯住森永还要拉住母亲的手,“病人需要休息,现在已经过了探视时间……而且,这位先生身体很虚弱。”她指指真崎,“他需要输液,建议您陪着他。” 护士冰凉的手掌上散发出浓郁的护肤品味道,森永不适的扯开她的手,“干什么!”这时,他的母亲已经走进了电梯,电梯门关闭之前母亲都没有正眼看过他。森永正要追过去,忽然真崎过来拉住他,低声说:“不要闹。一会儿保安来了就麻烦了。她似乎想帮我们。”真崎用眼神指了指一旁的护士。 护士带着真崎和森来到一间注射室,给真崎挂上点滴后,对坐在一旁沉默的想着事的森永说:“你家庭的情况我不太了解,但如果你只是想见见你的父亲,我可以帮忙。” “真的吗?”森永疲惫的脸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跟我走吧。”护士说,“但你不能惊动病人和病人家属。” “嗯,好!”森永不住的点头,“我看看就走。” 护士把真崎安排在临时病房里休息后,带着森永来到十二楼。在护士站查询到病房后,森永迫不及待的找到了父亲所在的病房。透过病房门前的玻璃看见床头上的小灯照着父亲沉醉中又瘦又疲惫的脸颊,瘦了也很疲惫。在护士站了解到父亲是右侧身体中风,表面上看不出多大的异样,但一想到父亲甚至没办法用自己的右手吃饭,没办法站起来就忍不住难受。母亲躺在旁边一张简易折叠床上,她的脸枕在手掌上,睡眠中眉头也紧紧锁在一起,不知道是睡得不沉还是根本就没有睡只是闭着眼睛思考烦心事。 “先生,我们会照顾好病人,您看一会儿之后就请离开。”护士低声说,“我要回去上班了。” “好,谢谢你了。” 护士没有说话,向着森永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之后转身离开了。森永很想回报给她一个笑容,但慢慢的扬起嘴角也只露出一个僵硬而苦涩的弧度。他没有再在病房门前停留,轻手轻脚的来到窗户正对着海边的走廊尽头。他拉动玻璃窗,才打开的缝隙,海风就呼啸着灌了进来。他掏出手机,找到哥哥的号码拨了出去。电话里嘟嘟的声音持续响着,没人接。现在是凌晨,哥哥多半睡了吧。于是转接了录音,“哥,你在哪里?请你坐最近一班飞机来福冈,爸妈和真崎都在。” 16.2 宗一睡得不沉,忽然感到小腿一阵痉挛,“好痛,怎么回事!”抱着痛得钻心的腿轻轻的按摩,平常腿抽筋时森永都会帮我把脚压平,森永在身边就好了……疼痛慢慢减轻了,他抱着腿揉着揉着有了睡意。朦胧中忽然看见一个白色的鬼影从窗户上钻了进来,乍一看很像白色巨蟒,头上有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以及粉色的长舌头。鬼影蠕动着,爬到了床上,坐在他的胸口上盯着他,大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圆眼睛中变化着各种情绪,有时伤心有时狂喜。宗一怀疑这个怪东西多半在想怎么吃了自己。想大叫一声“滚开!”却发现嗓子发干根本说不出话来,想打它一拳更不可能,因为手脚都不能动弹。这时,鬼影忽然俯下身,和宗一脸贴着脸,眼睛注视着眼睛,鬼影长长的舌头搭在宗一的脖子上,又湿又滑的触感让宗一恶心得想吐。就在以为鬼影要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吃了自己时,鬼影的脖子两侧毫无征兆的长出了两条全是肌肉的手臂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宗一的手脚还是动不了,但他终于能尖叫出声:“啊!放开我!” “喂,喂,快醒醒。”藤田摇晃着宗一。 宗一慢慢醒了过来,环顾四周,一切都很平常——原来是做噩梦。一摸睡衣的后背,已经全部都被汗水浸湿了。 “你自己的手放在胸口上压着做噩梦……”藤田说,“咳咳……” “你怎么了?” 宗一注意到藤田脸色苍白,隐隐在咳嗽。 “没事……咳咳……”藤田一边说一边走向浴室。 宗一走到浴室门前,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藤田对着镜子小心的处理嘴角的伤口。“你挨打了?” “嗯。”藤田低着头脱下外套。宗一看见他白色衬衫的后背上有两处染满了鲜血,就像开在衬衫上的红花。藤田扭头看见宗一既震惊又难过的表情,一边脱衬衫一边说:“别担心,只要不得罪顾客不会挨打,毕竟他们还指望着我们赚钱嘛。”藤田捏着棉签的手尽量伸向伤口,但还是差一点点。伤口暴露在宗一面前时,宗一忍不住扭开了脸。藤田不过是一个孩子,还没有我的弟弟巽巴年龄大吧……想到这里,宗一忍不住心痛起来,说:“我帮你。” 说着拿起洗脸台上的棉签和碘酒帮藤田消毒,“他们怎么这样对你,你没想过逃走?” “我没有其他生存技能。” “自甘下贱!”宗一用棉签狠狠的按了藤田的伤口一下。注意到藤田后背的伤口都是鞭子造成的,并且在这些新伤口之下有不少旧痕迹。 “你说得对……”藤田说话时扯动了嘴角的伤口,痛得倒吸凉气。 “藤田,上班就是在酒吧当牛郎,对吗?”宗一说。心中暗暗盘算着不能和山本,以及山本的上级硬碰硬。要离开这里,就必须先下楼,走廊里有保安,擅自出去八成会被打死,那么要怎么才能去一楼呢? “对你而言或许不是,山本对你的态度很奇怪。” “嗯?”宗一检查了一遍藤田背后的伤,都消过毒了。他把棉签往垃圾桶里扔的时候藤田已经走出了浴室,外面响起藤田掀开被子发出的稀稀疏疏的声音。 “今天下午山本悄悄叮嘱我不要对经理说你的事,我想公司高层有可能不知道你在这里。”藤田说。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宗一说着回到自己的床上。心想,反正蛇鼠一窝,这里的高层只可能比山本更变态,提出的要求更多更苛刻罢了。 藤田对宗一的不以为然感到惊讶,趴在枕头上,看着宗一,“你面对的如果是高层,结果可能完全不一样。” “什么意思?” “算了,不说了,也许只是我的胡思乱想。” 宗一并不多问,侧过身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心想,藤田说的就算不是胡思乱想对我的计划也没有影响,何必费心呢,养好精神逃走才是关键。 半夜醒来,宗一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抵着,又热又闷。摸索着打开床头灯,看见藤田竟然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自己,“喂,干嘛!”他推了推藤田,但藤田只是闭着眼睛哼哼了两声,完全没有醒来。宗一想弄醒藤田,但手伸到一半就停下来了,藤田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让他忽然觉得这家伙或许是没有安全感吧,算了,抱着睡就抱着吧。他看着窗外,夜色还很深沉,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猜不到几点了,但天空黑得像一张吞噬一切的嘴,似乎是黎明时分。心想,二十多年来,除了森永还没有和其他人一起睡过。虽然想到森永那个混蛋就火大,但和他一起睡觉,醒来时都是他保护着我的姿势,此刻藤田看起来却是需要我保护的样子,如果他是我的弟弟,我会好好保护他。 心中某处开关被触动了。宗一轻轻的把手搭在藤田身上,闭上眼睛安心的睡了。 【十七】线索 17.1 这个季节的黎明一点也不冷,二十五度左右的气温,甚至算不上凉爽。森永站在矶贝家的门外,忽然鼻子一阵痒,“阿嚏。”揉了揉鼻子,嘀咕道:“这个喷嚏好忽然,难道是学长想我了?”这个时候矶贝八成还没起床吧,盯着矶贝家的大门看了五秒钟,犹豫着,最终还是按响了门铃。 片刻后,门打开了,矶贝没有看森永,很显然他已经在猫眼里确认过来的人了。一边打哈欠一边说:“早,请进。” “早,没想到你已经起床了。”森永瞥了一眼矶贝,发现他一脸疲惫,脸色苍白,“你没睡?” “嗯,两天没睡了。” 这人在搞什么。森永瞥了一眼矶贝,发现他似乎不愿意主动开口,也不好打听,开门见山的说了自己的目的:“学长联系过你吗?” “没有,我正因为这事儿睡不了觉,帮他去美国的事情看来要泡汤。” 矶贝说,“宗一和你分开了?” “嗯,发生了一点意外……” “啊?” “不是,怎么说呢……”森永懊恼的挠挠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对矶贝解释,现在不是可以闲聊的时候,但那件事又不可能长话短说。 矶贝靠在墙边,一脸微笑,“感情上的意外吧。” “算是吧。”森永说,“一场误会,但现在找不到学长了,我担心他出事。” 矶贝指了指身后客厅里的电视,“如果你指的是他被抓住了,可以放心,电视里没播。” “不是,自从他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心神不宁,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谈恋爱就是麻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不定他只是随便找了家酒店躲起来而已。”矶贝说,“进来喝杯咖啡吧。” “不了,我去学校看看情况怎么样。” “对了,黑川和小巴从美国回来了。”矶贝说,“他们说联系不上宗一和加奈子,我骗他们说宗一和加奈子去冲绳旅游了。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森永想了想,脑海中根本就没有头绪,“我不知道。” “你这么说我更好奇了,就站在岸边看着不太过瘾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矶贝说。 “收起你的恶作剧心态吧,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只是我也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森永说,“如果能帮学长去美国……” 矶贝打断森永的话,说:“这事我再尽尽力吧,去谈了好几次,对方开口就要一千万。” 一千万!看来没得谈了,必须想一个办法让学长既不去美国也不必遭受牢狱之灾。“我走了,去学校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去美国的事,辛苦了,谢谢你。”他几步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后,不自觉的皱紧眉头,伸手扶住额头。现在该怎么办呢? 矶贝对森永喊道:“喂,你们什么时候才还我的车?” 森永心里乱成一团,他根本没有听见矶贝的声音,径直走进了电梯,随着电梯一层层的下降,他的心情也跌至了谷底。 17.2 才离开了一星期,却像离开了几年。森永站在烧得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的N大农学部的实验楼前,比从报纸上看见时十倍的令人痛心。这里不但凝聚着学院农学部几代学者的心血,还充满了和学长的很多美好回忆。 “森永学长,你回来了?” 森永回头看见是学长的新助手田所昇太,“好久不见。” 田所愣了一下,心想,似乎没有多久啊,几天而已。但出于礼貌,还是笑着说:“是啊,好久不见。学校给我们安排了新的临时实验室,你要去看看吗?” “好啊。” “和我们以前用的实验室陈设一模一样。”田所说,“可惜所有试验都要从头开始,以前巽学长留下来的实验记录全都烧毁了……” “哦。”森永说。原本刻意回避着关于学长的问题,但还是提到了,毕竟脸学校保安的哈士奇都知道和巽宗一关系最好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森永哲博。 田所瞥了一眼森永,看见他不自然的表情,马上明白了过来,转开话题,“现在是福岛教授亲自带我们做实验,教授年龄大了,每天只工作三个小时,我们也乐得清闲,不过好玩归好玩,学不到多少东西了。”田所忍不住摇了摇头,他有些怀念给巽学长当助手的日子。虽然巽学长对人苛刻,性格暴躁,但当他一小时的助手胜过在其他人身边学三小时。他明白森永学长神色黯然肯定是因为巽学长,我也不相信是巽学长下毒和纵火,但巽学长逃逸了,这让人不得不心存怀疑。 “好久没见到福岛教授了,正好去看看他。”森永说。 在田所的带领下森永走进了新的实验室,这里的陈设确实和以前的实验室一模一样。从窗边看出去,却看不见那一片绿油油的树木了,而且这里丝毫没有学长的气息。 “森永。” 森永听出是福岛教授的声音,急忙回头,“教授。” “工作不忙吗?还有时间回来看看。” 森永摇摇头,这才想起来最近他是在休假中。“嗯,回来看看。教授,您有学长的消息吗?” 福岛教授把夹在腋下的一叠文件放在桌上,拉了椅子坐下,拍拍身边的另一张椅子,“来,坐着说。” “嗯。”森永顺从的坐到椅子上。椅子生硬的触感令他很不舒服,其实学校的椅子一直都是这样的,但以前身边有学长从来不会觉得椅子这么硬。 “森永,你和小巽关系不错,你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了吗?”福岛教授说,“我相信他是无辜的,但警察那边的证据却是板上钉钉,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警察有证据?我怎么不知道?”森永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除了矶贝几乎没有人知道学长逃跑和一直和他在一起,于是赶紧改口道:“我看电视和报纸上都没报道警察有证据。” “这是内部消息。”福岛教授扶了扶眼镜,“你也认为不是小巽做的对吧?” “当然!学长绝对不可能做危害社会的事情!学长充满了正义感,一贯惩恶扬善!” “你别激动,既然我们都相信他,就应该劝他回来自首,不管警察手中掌握了什么证据,但真理永远掌握在正义的一方,我相信他能洗清罪名。并且,如果不找到真正的罪犯,学校以后也会永无宁日。” 森永回想着宗一离开他前一天的所有细节,开始怀疑宗一早就有了自首的打算,只是碍于自己的抢劫罪行才没有去。森永懊恼的抓了抓头发,“嗯,我会尽力帮学长洗脱冤罪。” 福岛教授正翻开实验记录册,听了森永的话,笑了起来,“你既不是警察也不是律师,怎么洗?做好分内事,小巽跟你联系的话好好劝劝他。” “知道了。” “对了,前几天有一份小巽的快件寄到了学校,是我签收的,下午要交给警方,你看看这上面的笔迹你认不认识。”福岛教授走到文件柜前,打开锁拿出了一份快递。递给森永后,他站在森永身后,和森永一起看着快递单。 “这个字体,很熟悉啊!”森永说。 “我也觉得熟悉,就是想不起是谁的字。”福岛教授说,“算了,可能是某位同行寄给宗一的吧,看起来不是什么可以协助破案的东西,但没办法,还是要交给警察呢。” 森永捏紧手中的快件,原本是薄薄的纸片,现在却有千斤重似的。盯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字迹,自觉的认为交给警察绝对要坏事。同行中基本没有人会给学长寄快件,至于朋友,他非常清楚和学长称得上朋友的人只有矶贝太一郎一个越想越觉得蹊跷。试探的对福岛教授说:“我想暂时保留这份快件,说不定是对研究有帮助的资料,如果交给警察很有可能再也拿不出来了,多可惜啊。” “对啊,这是个问题。”福岛教授说,“你拿去吧,如果是有助于破案的东西就送回来,我一直都在实验室。” “好,谢谢教授。” 森永脸上闪过一阵轻松,他本来担心教授会拒绝,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一提到和研究有关教授一口就应允了。森永怕教授看出破绽,忙说:“教授,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如果你有学长的消息请打电话给我。” 福岛教授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在培养皿上,随口应道:“好。” 森永走到实验室门口,捏住门把手没有打开门,觉得有什么事情遗漏了,忽然想起自己和学长以前的手机卡都冲马桶里了,还没给教授现在暂时在用的泽田君的手机号码。走回实验台前,“忘记给您电话号码了。” “哦。你写在这里吧。”福岛教授说着把白色的便签纸和圆珠笔递给森永。 森永接过纸和笔,工工整整的写下一行数字,递给教授后走出了实验室。虽然学长联系教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不能放过任何微小的希望。 福岛教授看着森永写在便签上的号码,心想,这个号码还挺好记呢。忽然,实验室座机响了起来,铃声既尖锐又大声,听起来就像鬼叫一样。福岛教授嘟哝了一句:“谁啊?来了来了。” 教授接完电话,抱怨道:“增加实验器的采购单材需要我亲自过目吗?校方决定不就行了,真是的……”他快步走出实验室,门在他身后嘭的一声关上了,关门带起的风把便签吹到了试验台下的角落里。 森永离开学校后,坐在车站前的咖啡厅里,原本打算回公寓去看看,但现在有比回公寓跑一趟更重要的事。取出从福岛教授那里拿到的快件,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快件单上寄信人一栏是空白的,收件人栏上也只简单的写了巽宗一和N大的地址。他想快点拆开看看,却害怕拆开之后看见惊人的内容。他环规一圈,并没有人注意他,或者说清晨来咖啡厅的人本来就少得可怜,偶尔有一两个上班族进来买咖啡,也是打包带走。深吸一口气,动手撕开了快件。 “先生,您的咖啡。”服务员说。 忽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得森永手一抖把快件袋中的东西抖了一地。服务员没想到森永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忙不迭的弯腰要帮森永捡东西,“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别动!”森永说。 服务员吓了一大跳,愣在原地。 森永看见女服务员苍白又僵硬的脸,忙解释:“没事,你去忙吧。我自己来。”说完后他抬起头对服务员笑了笑,但自己都觉得笑容僵硬得厉害。 服务员点点头离开了森永身边。 森永蹲下身捡掉在地上的东西——两张照片。看到照片的时候,他惊得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加奈子被绑架了!照片中的加奈子坐在临窗的地上,她头上的窗户开着,风掀起了窗帘,在那一丝缝隙里森永看见了一家酒吧。这家酒吧的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森永使劲拍打脑袋,一个进来买咖啡的女人看见他后露出诧异的眼神,赶紧走了出去。森永没时间在意旁人的眼光,只想赶紧想起来这家酒吧究竟在哪里。想起过着最糜烂的生活那段时间曾去过的一家酒吧。 他缓缓站起来,把照片放进贴身的口袋,结账后走出了咖啡厅。太阳有些晃眼,他抬起手臂挡了挡。去银行通过挂失的方式取出了卡中的所有积蓄,没有清点银行柜员递来的钞票,一股脑塞进手提包里就去了火车站。站在车站售票口,他对售票员说:“一张去福冈的票,要最近的一班。” 【十八】酒吧 18.1 宗一一觉醒来,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想不起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太阳高悬在天空中,已经是中午了。宗一低头看见藤田躺在自己身边,脑袋嗡一声响了赶紧摸了摸全身,衣服都完好无损,这才想起昨晚半夜藤田窝在怀里睡着了。宗一抬起手臂在藤田熟睡的脸庞上挥了挥。如果不是长得像我弟弟,早就揍你了。 几乎一夜都保持同一个姿势睡觉,宗一全身都僵硬了,他推了推藤田,没有推动,索性用力往后一撤离开了藤田。咦,怎么回事,胸口凉凉的。他低头看见衣服湿哒哒的,再看藤田,嘴角还挂着银丝。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摇醒藤田,“喂!你准备睡到什么时候!死猪!” “唔……做什么……”藤田坐起来,揉着眼睛。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此刻的样子很像一只被打扰的猫咪。 宗一扯着自己的衬衫,说:“你多大的人了!睡觉还流口水。” “哦,对不起。”藤田说完侧身倒回了床上。 虽然大多数人睡觉都会不自知的流口水,但谁也不会轻易把口水流到别人的衬衫上。衬衫上不但有口水,还满是褶皱,肯定是藤田压的。这可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一套衣服啊,并且按照你们的说法,这可是工作服! 宗一冲到卫生间,对着镜子不停的扯衣服上的褶皱,但一点效果都没有。出现在镜子里的人是他很久没见过的糟糕模样,自从和森永住在一起后,每天早上都有干净的衬衫放在床头,究竟是什么时候熨烫整齐的却完全不知道。宗一支撑在洗脸台上,注视着自己黯淡的眼睛,不可避免的想念起森永来,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打开水龙头,放了满满一盆清水,将脸浸进去,在脑中叮嘱自己:不要想太远,我今天有具体计划……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宗一拉过架子上的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走向大门,“谁啊?” 宗一站在门后没有等到外面的人的回答,他警觉的通过猫眼看了一眼,打开门后,山本递过来两盒泡面,没有说话转过身准备离开。宗一感觉到背后一阵风,有什么东西朝着他飞过来了,他迅速的向右侧头,同时看见面前的山本也在躲避。一个烟灰缸贴着他的耳朵飞过,“嘭”一声砸在对面房间的门上后才落了下来,落地后并没有摔碎,而是一溜烟滚到了墙角。宗一扭头骂道:“藤田你找死啊!”话音落下山本已经从他身边一闪闯进了他们的房间,宗一几步走回房间,看见山本封住藤田的领口,真把藤田从床上拽起来。山本恶狠狠的说:“你想关禁闭?满足你,今晚不用上班了,也不用吃饭了。”说完他拿走宗一手上的两盒泡面,摔上房门走了出去。 “喂!凭什么我也没得吃?”宗一说着追了出去。 听到宗一的声音,山本停下来,扭头看着宗一,表情能够冻伤人,但眼中却有嘲笑的神色。 “我想和你谈谈。” 宗一说。 “谈你的未来?” “听着有点别扭,但事实就是如此。” 山本冰封的脸终于有了有点表情,是眼中的嘲笑彻底发展到了面部。 “欢迎。”他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走吧,去我的办公室谈。” 电梯四面都是整块的镜子,宗一靠在角落里,为了不去注意山本微妙的表情他只能盯着对面镜子中憔悴的自己,并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电梯里的所有细节,这个狭小的空间和其他普通酒店的电梯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山本用身体将电梯控制面板遮挡得严严实实,宗一看不见他的操作。一个机械的女声从头顶的喇叭中传来:“指纹识别完毕,电梯启动。” “怎么回事?”宗一问。 “防止工作人员逃脱的必要手段。”山本回答。 宗一没有再说什么。心想,需要指纹识别的电梯又不会影响我的出逃计划,原本我就计划在工作中逃走,原本我要提防的就只是过道里荷枪实弹的保安。 电梯停下后,宗一走出去看见过道里写着一个大大的“四楼”。山本走在前面,带着他东绕西绕来到门牌是“437”的房间门前,山本将手指按上门上打开了锁。宗一看着,心想,又是指纹控制,但愿出去的大门不是这么麻烦的玩意儿。 山本坐在真皮沙发上,注视着宗一,“你想谈什么?” “我希望我尽快开始工作。” 宗一的话让山本吃了一惊,但他仍旧不动声色的坐着,只有交叠放在膝盖上 的手不自禁的收紧了一下。“你可以吗?” “你可以吗?” “不管是实验还是牛郎,都是从什么都不懂不会到精通。不开始就永远不会 最初的你抡起拳头也不一定能打到敌人的脸,但现在可以撂倒一个巨汉。最初的我拿着试管也不知道硫酸铜有沉淀,但现在我已经是博士生了。” “做学术的人说大道理一套套的,但听着并不让人烦。好吧,我安排下去。 今晚就开始吧。”山本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牛皮纸的本子翻看,宗一猜测那是排班表。山本翻了两页,抬起头对宗一说:“如果有人为难你,你尽管告诉我。” 这里为难的定义是什么呢?骚扰还是开房?从一开始为难我的人就是你山本 啊。 山本扔过来一盒泡面,“刚才迁怒你了,抱歉,吃吧。”他将排班表放回抽屉,并上了锁,注视着紧紧捏着泡面却不吃的宗一,以为他不好意思。指了指墙边的饮水机,“那里有热水。”说完他起身往外走。打开门后,站在原地,说:“你吃了泡面后就回房间吧。你只能控制电梯向上,但不能向下,我晚上会去接你。” 房门关上后,宗一拿起泡面,不管三七二十一撕开包装,小心翼翼的扯开调料包,在山本的办公室接了开水泡上。等待泡面变软的三分钟无比漫长,心中两股力量拉扯着,一方说不能吃这碗泡面,廉者不受嗟来之食,逃出去之后吃什么都行,反正短时间内饿不死。而另一方说要想逃出去就必须吃饱,没力气怎么跑。最终身体需要战胜了精神洁癖,他大口大口的吃完泡面,心想,只有活着才能走出去。 忽然响起一阵电话铃声,这里是山本的办公室,擅自接电话当然不好。宗一 索性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低头继续吃面。铃声断了之后,电话转入录音模式,里面传出一个带着奇怪口音的女声:“喂喂,山本你不在办公室吗?N大农学系的那位博士你找到没有啊?老板都发火了,再给你两天时间,还是找不到就换其他人做。” 宗一听完脑袋嗡一声响了。N大农学系的博士生?除了自己还有谁?没有! 他们说的就是我。山本抓我不是偶然,而且他为什么隐瞒上级已经抓到我的事实?宗一将没吃完的半碗泡面扔在桌上起身往外走。我更要尽快离开才行。 18.2 宗一刻意挑选了吧台角落里的位置,虽然说不上多隐蔽,但只有在旋转射灯转到来时会照到侧面。他轻轻摇晃手中的酒杯,想一饮而尽的欲望像猫爪子一下一下的挠着他的心。但他清楚在这里喝醉意味着什么。 值得庆幸的是这里并不是Gay酒吧,各式各样的男人女人,穿梭在舞厅里,宗一从不关注时尚界,所以不清楚人们的穿着多高档,但从他们衣服的任何角落都没有褶皱可以看出这些衣服都经过精心的熨烫和保养。宗一的目光回到手中的酒杯上,那些人根本引不起他的注意,因为他们太相似,脸上都带着一副微笑着的假面。 “这位小哥,陪我吃点蛋糕吧……”一个肚子比篮球还大的男人跌跌撞撞的走到宗一身边,把装着糕点的盘子甩到了宗一手边,宗一看见衣袖蹭上了粉红色的草莓酱,心情瞬间跌至谷底,站起来就想朝着胖子泛着油光的肉脸上来一拳。宗一感觉到一束锐利的目光射向他,抬头撞见调酒师目光中是一目了然的威胁。想起藤田说过的话——得罪顾客只有挨打的下场。我可不想因为这个胖子就被打得三天下不了床。宗一慢慢平静下来,抓着吧台的手几乎要把吧台边沿捏变形。 “小哥,吃一口嘛。”胖子散发着酒臭贴近宗一,他脸上粗大的毛孔中全是黑头,幸好宗一没有密集恐惧症,否则马上就会晕过去。宗一推开胖子,说:“抱歉,我不吃甜食。”山本没有说必须服从客人的任何要求吧? 胖子见宗一反抗,反而兴奋起来,舀了一勺蛋糕上的奶油往宗一嘴里塞。宗一忍无可忍,嗖一下站起来要往休息室走。 “究竟谁发明的甜食这种讨厌的东西!” 胖子伸手拉住宗一,宗一挣扎了两下没挣开。不管了,开打就开打!受不了了!他抬手回身揍了出去。忽然,拳头被人握住了。他看见抓住自己的是一个穿着休闲西装,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人。胖子躲过一劫,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救他的男人,转身逃向卫生间,中途赚翻了服务生端着的酒杯,活像一只侥幸的老鼠。 “放手。”宗一挣脱男人的手,坐回吧台,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男人坐在宗一身旁,对调酒师挥挥手,“老规矩。”调酒师点点头,片刻后递给男人一杯威士忌。 看样子男人是常客。宗一心想。 男人端起酒,却没有喝,扭头注视着宗一,“我是不是上次点过你?” “嗯?”宗一说不乐意的瞥了男人一眼。 “好面熟。”男人说,“我叫神奈,你呢?” “哼。”宗一用鼻子应了一声,不打算自报家门。想起森永讲过,很多男的搭讪新认识的女孩子开场白都是“你好面熟啊,我想想,哦,对了,像我的初恋女友。”这么陈旧的搭讪方式,饶了我吧。 “确实很面熟啊,我应该也点过这位美人。” 忽然响起的声音令宗一全身一震,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记得每一个音色,难道是他?迅速的扭头看向身后,那里却什么人都没有。 【十九】KTV 19.1 宗一看着昏暗的酒吧里晃动的人影,就像看电影里的画面一样,既恍惚又不真实。在这不真实的场景中怎么可能见到真实的令他想念的森永呢?正失落时,忽然感到腰间搭着一只手,扭腰想避开,对方却抱得更紧了。并且贴近他的耳旁,小声说:“学长,别闹,听我的。”顿了顿,又说,“假装我们不认识。” 真的是森永! 宗一强行压制住快要失控的情绪,缓缓的扭过头,看见的不是森永是谁呢?那张脸,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而自己的脸已经红透了,不知道是因为森永在耳边说话还是因为自己动摇的心情。 “你的朋友?”神奈问。 “不是。”宗一说。 森永接过话茬;“现在认识好了。”低头看了看宗一胸前的工作牌,“宗一君,你好。” 好个头啊!叫了五年“学长”忽然改口叫“宗一”,胆子不小嘛。宗一低头喝着闷酒,碍于现状无法发作。 神奈笑了起来,又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捏着眼镜往上推了推,“不介意三个人一起喝吗?” 怎么不介意!介意死了!宗一心里叫着,但根本没办法拒绝,无奈地瞪了神奈一眼,“随便你。” 满以为对方会生气,谁知神奈一点不介意,收到宗一的白眼后反倒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笑容,神奈刚才还捏住眼镜的手现在握拳挡在嘴上咳嗽了一声,“光喝酒也没什么意思,我们去唱歌吧。” “唱个头啊!不会!”宗一说。 “对对,我也不喜欢唱歌。”森永附和道。脑中警钟长鸣:糟糕!这男的也太自来熟了! 神奈直接无视宗一的意见,上上下下打量了森永好几遍,“一看就是很会唱歌的人,何必谦虚呢,说定了,我们去唱歌。我去跟经理打声招呼。”神奈说着走向通往工作区电梯,看样子对这里的规矩很熟悉。 “说了我不会!”宗一还准备说话,被森永捂住了嘴,森永贴在宗一耳边,低声说:“我们跟他去唱歌。” “为什么?”宗一狠狠瞪了森永一眼,刚才你不也不想唱歌吗?而且不是身在狼窝早就揍森永一顿了,每次都贴着耳朵说话,太难受了。 森永用眼睛指了指墙角的摄像头,目光向下移到了站在摄像头下方的保安,“出去之后我们只用对付他一个人,我们二对一没问题。”他心中却还有一个打算:学长唱歌时可爱的样子矶贝都见过,我却没有见过,太不甘心了。 宗一会意的点点头。森永想得还真周到,自己只想着不会唱歌,并没有想到可以借机逃走。吧台里的酒保没有注意他们时,宗一把声音压得低低的问森永:“你怎么在这里?” 森永侧着头打量宗一,今天的学长比平常还要可爱一百倍,是因为难得的穿上了西装还是因为重遇呢?虽然才分开了一天。不过,这么可爱的学长竟然在这种地方,心中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这是我的台词吧。” “说来话长,不好解释。”宗一端起酒杯将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森永在身边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喝酒了。 “那我也不跟学长解释咯。” “谁在乎,爱说不说。” 森永微笑看着宗一,悬在半空中的心落了下去,他正纠结着怎么跟宗一解释,现在对方不问当然最好不过。能够在这里遇见宗一完全在预料之外。森永想不通为什么学长会在加奈子被绑架的照片上显示的地方,但看学长的样子根本不知道加奈子出事了。既然这样,先不告诉他,如果能自己解决最好了,学长已经够辛苦了。 19.1 酒吧的二楼整层都是KTV,墙壁上镶嵌着金色的镜子,地面也像打蜡一般光可鉴人,映射着屋顶上的水晶灯,对其他人来说是金碧辉煌,但宗一脑中只冒出了一个词语:光污染。森永考虑的东西和宗一不一样,他注意到一百米左右的走廊上竟然站了四十个服务生,每隔五米就有两个面对面站在两旁,就算找到了加奈子,面对这么多人,我和学长怎么带她走?神奈走在最前面,他身边一个服务生低声对他说着还要转过几个弯才到他定的包间。他并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宗一和森永脸上的表情。 “到了,三位先生请进。”服务生说。 森永抬头看见房门上贴着的圆形牌子上写着“K137”,他不禁皱起眉,这一排包间是K开头,那么至少前面还有A到J开头的无数包间,在加上后面不知道到哪一个字母的多得数不清的包间,要怎么找加奈子呢?他伸手拉住准备离开的服务生,问:“你们这里一共多少包间?” 服务生停下来,礼貌的笑了笑,“先生,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我会带您去。预订时间结束之前我就会在这里等着。”他指指房门旁边。 “我不是这个意思。”森永说。算了,反正问不出来,我自己想办法。森永对服务生挥挥手,“谢谢你了,没其他事情了。”宗一和神奈早就进包间了。森永推开房门的一瞬间,愣在了原地。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既然整层二楼都是KTV,并且我在外面观察过了,这里的二楼三楼的外墙都封死了装潢着广告牌,根本没有能够拍到对面街景的窗户!难道说加奈子根本就不在这里?我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森永君,你怎么了?”神奈说。 “没什么。”森永摇摇头,几步走到宗一身边,紧贴着宗一在沙发上坐下。宗一不乐意的挪了挪,并用眼神阻止森永对自己的亲近。森永仰着头盯着天花板,虽然不能让学长看出任何端倪,但要我马上装得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还是有些困难啊。 神奈在点唱机前忙得不亦乐乎,“你们喜欢唱谁的歌?” “你随便点,我会的就唱。”森永应付了一句,脑中还在想加奈子的事。 宗一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点上一支烟,抽一口,毫无兴趣地说:“我没有会的,我听你们唱。” 神奈扭头问宗一:“SPYAIR的会吗?” “谁?”宗一说。 “唱了那么多燃曲的乐队都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怎么了?”宗一说,当初被迫陪矶贝唱歌的时候唱了五天《哆啦A梦》才学会,遥控器上长出青草都会不知道的学者怎么可能知道什么乐队。 为了附和宗一,森永也忙说:“我也不知道。” “一看你们就是那种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的工作狂。”神奈说。 “你说了三遍工作 ,直接说工作狂不就行了吗。”宗一说。神奈并不是第一个说他是工作狂的人,也肯定不是最后一个。工作狂就工作狂呗,有什么不得了。满脑子想着工作代表了充实。而且,我已经决定了,等所有事态平定后就试着去培养一点工作以外的兴趣。 神奈没有搭理宗一,陷入了一场自我陶醉的科普演说:“这么说吧,SPYAIR就是唱《银魂》四大天王篇片尾曲的乐队。你们不会连《银魂》都不知道吧?”他触到宗一和森永迷茫的眼神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银魂》?动漫嘛,我知道一部神作。”森永说。 “对!《银魂》是一部既治愈有温情,还有男人的热血和梦想的科幻类作品……” 神奈满眼兴奋。 “定语太多了!科幻类神作,行了吧?”森永不耐烦地打断了神奈。 科幻类神作?好像不太对啊,但银魂的分类确实是科幻。神奈皱着眉头想不出反驳的话,但又觉得森永说得不对。 “反正就是小孩子看的动画片嘛。”宗一说。 “你口气和我老妈一模一样。”神奈说完换来宗一一个白眼。森永在旁边看着强忍住没有笑出来。 神奈把茶几搬到包厢中间,站上茶几,“学学我老妈的样子给你们看。”他一手叉腰,一手用话筒指着宗一,高高的挺起胸膛,向后甩了一下头发,“神奈!你已经三十二岁了!还在看《葫芦娃》!七个植物和一个动物之间的爱恨纠葛就这么好看吗!” 宗一侧过头看着墙角,因为强行忍住笑,肩膀不受控制开始发抖。森永笑得前仰后合,“你大学时是话剧社的吗?”他们心中都在想,神奈竟然已经三十二岁了,这个年龄的人还这么活泼该说保有少年心很好呢,还是一点都不成熟很不好? 神奈玩得累了,扔下话筒,从茶几上下来,回到点唱机前又开始选歌了。这时候,他播放着《吉原哀歌》的原声,声音很大,森永借机贴着宗一的耳朵,轻声问:“要和我一起唱《3年目の浮気》吗?” “什么?”宗一推了推森永。 “就是拔牙歌啊。”森永说,“我们认识五年了,回想起来第三年的时候不知道你有没有见异思迁,我倒是没有。”森永说,怕被神奈听见,他声音压得很低,反倒更有磁性,听得宗一脸颊红了一片。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宗一扭开头,森永小媳妇的样子杀伤力也超强啊! 神奈没听清宗一和森永的对话回头问道,“嗯?有想唱的?” “没有!”宗一怒瞪神奈。 “傲娇就是麻烦……坦率一点不行吗?”神奈说,“怎么没有世界第一傲娇殿下这首歌?” “噗,你可以马上写。”森永说。 “你写吧,你素材比我多。”神奈意味深长地看了森永一眼。 我比他素材多!森永心中一惊,神奈难道知道我和学长的真实身份?他自来熟的性格会这样说话并不奇怪,或许是我多心了吧。不过,我要融入他的氛围,试探一下他究竟知道多少。森永坐到神奈身后,盯着点唱机,“我很喜欢鸟海浩辅的《Farewell song》。” 神奈听后一边低声嘀咕“Farewell song……Farewell song……”一边在点唱机上找,片刻后抬起头,遗憾的对森永耸耸肩,说:“没有,只有鸟海浩辅和绿川光的《Mr.Sadistc night》,你们要一起唱吗?” “不会!”没有给森永任何说话的机会,宗一大声的拒绝了。 神奈没理会宗一,目光回到点唱机前,“啊!我喜欢这首!”按下点唱按钮后一把拿起桌上的唱了一起。 这首歌怎么这么快,这么吵!亏得神奈跟得上!宗一已经不能忍耐,冲过去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按熄没抽完的半支烟,抢了神奈的话筒扔在桌上,说:“别唱了!烦死了!” 神奈没有听清宗一的话,眨了眨眼,说:“嘿嘿嘿,《初音的消失》,是不是很可爱。” “我说,烦!死!了!”宗一冲到点唱机前切了下一曲,“你倒是快给我消失吧!” 被强行切歌之后,神奈无聊的窝在沙发中,把话筒拿在手中转着玩。电视机里播放着没有歌词的调子,现在听来却格外有味道。一首歌播放完之后,神奈打破沉默,“我们玩点其他的吧。” 【二十】游戏 包间里旋转的射灯光线昏暗又暧昧,宗一又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之后吐出烟圈,森永抢过他手里的烟,说:“别一根接着一根的抽。”宗一看了森永一眼,什么也没说,仰头靠在沙发上,盯着射灯扫过时照出的房中的烟雾,不确定是自己眼花了还是那些烟雾就是自己吐出来的。 森永捏着烟,只任其燃烧了一小截就放在嘴边抽了起来,他明白宗一的心情,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进来容易,怎么出去却根本没有考虑,当初一心想确定加奈子在不在这里。但竟然遇到了学长,如果说两件事没有必然联系显然不可能,但究竟有什么联系却又云遮雾绕的看不清楚。烟灰抖了抖,侧目看见宗一一脸疲惫又失落的样子,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算了,想那么多干嘛,车到山前必有路。 神奈提议玩游戏之后侧躺在沙发上观察宗一和森永,见两人情绪不高。不过,炒热气氛可是他的拿手功夫,从沙发上翻身起来,打开桌上放着的啤酒,倒满三个杯子,跪在茶几前,拉开抽屉找出了一副崭新的扑克,“我唱歌你们嫌烦,你们自己又什么都不唱,这样吧,我们玩扑克。” “不会。”宗一冷淡地说。 “我教你。”神奈说完转向森永,“你也不会?” “会啊。”森永说着凑了过来,“要不就我们两人玩。” “不行,三个人,谁输了谁喝酒或者唱歌。”神奈说着看向宗一。心想,那家伙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借酒消愁说不定可以把他勾过来。 宗一将桌上的一杯酒一口气喝了一半,“行啊,反正这里的工作制度本来就是无条件满足顾客的要求,并且有免费的酒喝,何乐而不为呢?” 森永用阻止的眼神看了宗一一眼,宗一挑眉瞪了回来。心想,我又不是自暴自弃,只是削减压力。 “森永君,帮我拉拉桌子。”神奈拉着茶几的一边,扯到离沙发很近的地方,森永伸出手用力拉了拉,桌子妥当的停在了沙发前。森永坐在宗一旁边,神奈见了无奈的拿了一个沙发垫子,走到他们的对面,坐在地上,“你们俩不许换牌哦!” “你想多了,快发牌!”宗一说。 “玩什么啊?”森永问。 “斗地主,会吗?” “还行。” “不会!” 说不会的当然是宗一,森永体贴的用肩膀撞了宗一一下,“我教你。” 几局下来,森永非但没有教会宗一,他自己也输了,如果这是在赌钱,八成要狠狠的心痛了。神奈看宗一和森永与他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玩得兴趣缺缺,“你们一起和我打好了。” 森永说:“你别后悔!” “我是说你可以看他的牌,帮他出牌,但你们不能换牌,规矩还是不能坏的。” “行。” 接下来的一局,森永看看自己手中的牌,再看看宗一的,双王和四个二都在宗一手中,这么一来神奈手中的牌并不好,这次赢定了。大战之前有必要解决一下憋了很久的生理需求。他说:“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卫生间,回来再玩。” 看着森永走进卫生间后,神奈一脸挑衅的说:“看了这么久还是一点都不会?” 玩了几局宗一大致明白哪些点数才是大的,规则也明白了。神奈你那表情怎么回事,有什么了不起,哼!“四个二。”说着把手中的四张二点扔了出去。神奈见状,一脸惊讶,摇摇头,无奈的说:“不要。” 哼哼,我还有大的。宗一得意的笑了一下,酒意更浓了。他拿起手中的两张花牌扔在了桌上,“双王。” “更要不了啊!没有更大的!” 好啦,该我大显身手了。宗一看着手中的牌,却不知道该出什么了,剩下的都是零零散散的小点数,纠结半天只得抽出两张三点,“对三。” “对四。” “不……不要。”完蛋了!这局又要输。宗一捏着扑克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森永走出卫生间听见神奈说:“哈哈。宗一,你又输了!喝酒还是唱歌?”心想,肯定是神奈骗学长背着我和他玩,但是学长平常做学术的聪明劲哪里去了,为什么十七张扑克牌捏在他手中就是赢不了? 宗一二话不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已经看不清杯子旁边放着的啤酒瓶究竟是九个还是十个。他扭头盯着森永,“喂,我喝了这么多吗?是不是趁我不注意你偷偷的喝了几瓶?” “喝酒是惩罚,我怎么可能偷喝?”森永无奈的摇摇头,学长完全喝醉了。他解开宗一衬衫的纽扣,问:“难受吗?”宗一摇摇头。森永看见宗一因为酒精的作用迷离的双眼,以及红透了的脸颊,伸手贴在他的额头上,“头晕吗?要不要我去跟经理打个招呼带你去酒店?” “混蛋!你真当我是这里的牛郎啊?”宗一挥开森永的手,并顺势一拳揍到了森永脸上。森永抓住宗一的手,“别闹了。我去拿点醒酒的东西来。”走到门口,忽然意识到不对,怎么能把醉得晕头转向的学长和神奈留在包间里,并且,仔细一想,学长变成这样,难道不是神奈刻意为之吗?他满眼怒火地对神奈说:“你故意把灌醉的吧?究竟什么居心?” 神奈端起宗一用过的酒杯,对着灯光看了看,找到留有唇印的地方,贴在嘴上喝下杯子里剩下的酒,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来酒吧找牛郎,你我用意一样,你说我居心何在? 森永心道,这家伙从一开始就冲着学长来的!我怎么疏忽了? 他和神奈都僵持不动,神色凝重的观察着对方。宗一打破了沉默,“腿好软,森永,过来扶我……” 森永往宗一身边走了两步,忽然,神奈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指着森永,“森永哲博,巽宗一,你们都不许动,分开点!” 森永定在原地不敢动弹,神奈是警察?难怪我没有自报家门他却知道我的名字! “森永,叫你过来扶我!”宗一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醉意,他似乎并未察觉此时情况的危急。从沙发滑到地上,拿起一个杯子扔向森永,但因为手上没劲和头晕,杯子没有按照预定轨迹出去,而是冲着神奈的脸直直飞去。神奈侧头躲避杯子,宗一忽然踢飞脚下的啤酒瓶,瓶子咕噜噜的滚到神奈脚下,他脚下一滑趔趄着差点摔倒,“他妈的!你们找死!”他站稳后用枪口瞄准宗一,“不许动!我知道你没醉,老实点!” “不要小看我的酒量。”宗一嘴上逞强,但还是无奈的缓缓举起手臂,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假装投降。神奈的注意力在宗一身上时,森永转到了神奈的身后,不等神奈发现他悄悄捡起地上的酒瓶击向神奈的头,谁知神奈后脑长了眼睛似的,就在酒瓶离脑袋只有五厘米时他掩耳不及之势接住了酒瓶,并且借势抓住森永的手臂,眼看就要给森永来一个过肩摔。但神奈没想到森永比他预计的重得多,没有一口气把森永掀翻反而被夺走了枪,并被一脚踢到了大门的角落。 森永把枪扔给在房间另一边的宗一,宗一接住飞过来的枪,看了看,不知如何使用,转瞬又扔向森永。“扔给我干嘛!” 森永伸手接住以一条漂亮的抛物线飞向自己的枪,没有回答宗一的话,调转枪口瞄准神奈,“不许动!”他不但知道我和学长的名字,连身份都一清二楚,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神奈摔得不轻,缓缓坐起来。一边揉腰一边说,“嘶……好痛……有你们这么暴力的学者,研究机构根本不需要保安!” “哼,敢小看学者,只有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份。”宗一一脸不屑地看着神奈。我学过中国拳法,森永可是空手道黑带,对付你不过用了三成功夫而已。 “学长,你真的没醉,对吧?”森永说。 宗一瞥了一眼地上的空酒瓶一眼,“这点酒,还不够我解渴。” “嗯,太好了,你找点东西把神奈的手绑住。” “这个可以吗?”宗一利落的从腰间嗖的一下抽出了黑色的皮带,拿在手中抖了抖,两手握住皮带一边扯一边走过来。 森永的脸唰一下红了,学长的动作也太奔放了,而且这根本就是女王殿下调教时的动作,简直太魅惑了,如果现在不是紧急情况我很可能会把持不住。哲博,冷静冷静,把枪握好了! 宗一用皮带把神奈双手绑住,“让我们看看这位大人物兜里都有些什么?”宗一将手伸进神奈的衣袋,掏出来一副手铐,“哈,有这东西就好办了。”他解开皮带,打开手铐一边锁住神奈的手腕,另一边铐在了门把手上,“现在你可以跟我们说说你演这么一出好戏的理由了吗?” “嘁!”神奈不配合的扭开脸。 宗一烦闷的锁紧眉头,对这种需要沟通技巧的盘问从来没有耐心,“森永,交给你了。” “啊?学长你是信任我,还是遇到棘手的事情就丢给我?我不同意!要问话就一起来,我一个人拿他没办法!” “我管你!自己想办法!”宗一从神奈兜里掏出一叠证件,打开最亮的一盏灯看了起来——警官证、驾驶执照、身份证、以及一张本酒吧的通行卡,看见这张卡片宗一的眼睛都直了,这下离开就容易了。所有证件上的名字都是神奈伸夫。这人名字到没有作假。 “你为了抓我们故意接近我们?”森永说,“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哼!”神奈从鼻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 “学长,你看,他什么都不说。”森永扭头看向宗一。 “别对我撒娇!”宗一贴近森永的耳旁,低声说:“拿出你追我的耐力,绝对能问出来。” “不要啦,有那个耐心是因为对象是你。”森永说,“哦,想起一个人!” “谁?” “学长,你忘了?我们身边就有一位盘问高手。” 宗一右手握拳抵着下巴,想了片刻,一拍大腿,“矶贝!”如果现在是矶贝在这里,他会怎么和神奈交流呢? 【二十一】对峙 21.1 KTV包间里的电视上还在播放歌手边唱边跳的画面,但声音已经被宗一彻底关闭了,他坐在沙发上,又准备点烟。森永抢过他手中的烟盒,打开盖子,看见只剩下两支了,“叫你不要一直抽。”宗一反驳:“思考问题的时候不抽烟怎么可能想得明白?”忽然之间要站在矶贝的立场上来说话,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而且我怎么知道矶贝现在会怎么处理,打电话去问也不现实,这个状况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真拿你没办法。”森永抽出一支烟点燃后递给宗一,剩下一支他也点燃了,捏在指尖却没有抽。对神奈说:“我大致可以猜到三种可能。第一,你接到专门逮捕我们的任务一路跟踪我们到了这里。第二,你知道学长和我是在逃嫌疑犯,在执行其他任务中偶然遇见了我们,抓住我们可以升职。”森永记得神奈的警官证上的职务只是普通职员,“至于第三种可能,那就是你在休假途中偶然遇到了我们。我说对了吗?” “都不是。”神奈说,“不过第二种说法有点接近真相。” “森永,我们为什么非要问他这么多?”宗一说,“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只需要脱身就行了,现在手中有离开酒吧的通行卡,我们应该马上离开,而不是在这里和他浪费时间。” 森永把手搭在宗一放在大腿上的手背上,安抚道:“我有我的理由,学长你别急。”如果神奈是因为特殊任务在这个酒吧,那么他有可能知道加奈子的情况,如果神奈透露了情况。 如果为了抓我们,不可能只派遣他一个人来,这件事有内情我也猜得到。宗一想。“好吧,森永,我就听你一次,问清楚这家伙来烦我们的理由。不过,我讨厌猜来猜去!”宗一走过去封住神奈的衣领,把他提起来,铐在门上的手铐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宗一说,“说,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特意接近我们?” 一阵铃声打断了宗一的话,是神奈的手机。宗一从神奈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现手机屏幕一片漆黑,但铃声还在响,显然神奈还有一个手机,问道:“在哪里?” 神奈没有说话,一脸不甘愿但又无可奈何地用下巴指指衬衫口袋。 宗一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未知号码,显然对方设置了隐藏归属地和姓名。他把手机拿到神奈眼前晃了晃,“不管是谁打来的,你知道该怎么说话,对吧?”宗一把手机递给神奈,森永用枪,指着神奈说:“开免提。” 神奈听话的接起电话,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脑门,当然不敢说废话。电话那头问了他目前的情况,他一五一十的回答了,不过省略了被宗一和森永劫持的现状。挂断电话前,那边的男声提醒神奈警局已经派出一个小队来接应他,半小时后就到了,让他做好撤退准备。 电话挂断后屋中三人陷入一阵沉默,神奈一心想着脱身的办法落到通缉犯手中,会不会被杀完全是未知数。而宗一和森永想的自然也是怎么脱身,他们的处境和神奈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森永,你是开车来的吗?”宗一问。 森永点点头,“嗯,车就停在五百米外的停车场。” “怎么不停近一点?” “我没有酒吧通行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混进来,想把车停进来基本不可能。” “好吧,现在麻烦的是我们怎么从这里出去,然后到达停车场。”宗一说。虽然只是五百米的距离,但用两条腿跑绝对不行,谁知道会不会才跑出去五米就变成了枪把子,这里荷枪实弹的戒备我可是亲眼见过。 “这个问题好解决,我们可以用神奈的通行卡去地下停车场开他的车,进来之前我打听过,这里负二楼是停车场。”森永说完转向神奈,问道:“你不是坐新干线来的吧?” “当然不是!”神奈说。 宗一点点头,“你的车牌号是多少?”神奈报出一串数字。宗一对森永说:“你带着神奈到车里等我,别让他跑了。” “学长,你要干嘛?”森永问。 “我出去办点事,十分钟就回来。” “我去不行吗?”森永拉住宗一,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情非得现在去做。 宗一毫不犹豫地挣脱森永的手。这件事只有我自己去做才行。他打开门快步走出去进入了电梯,根本没有给森永追上来留机会。 21.2 站在电梯里,宗一在数字“27”上重重的按了一下,有些担心电梯不会动,但电梯抖了一下之后关上门往上走,看来山本说的没有指纹识别电梯可上不可下是真的。电梯缓缓的上升,红色的数字一个接一个的变换,越接近27越像警车顶上旋转不停的警示灯,让人又紧张又烦乱。 电梯在二十七楼停下后缓缓打开门,宗一刚走出电梯就听见一串脚步声往这边走来,电梯位于走廊尽头的转角处,完全看不见走来的人是谁。宗一停顿了两秒,环顾四周,最先看见的是一米高的垃圾桶,垃圾桶后面绝对不够藏身。这时,脚步声又近了不少,没时间用来思考,快步跑到逃生楼梯的楼梯间门前,拧开门锁,闪身躲了进去。 脚步声更近了,地上被拉长的人影从门下的缝隙里探了进来。宗一脑中只有一个声音:怎么办!怎么办! 宗一小心地向上移动视线,刚好看见一张脸印在对面的玻璃窗上,并不是别人,就是最想躲开的山本。如果宗一没有蹲着缩在门后,大概要在玻璃上和对方大眼瞪小眼了。宗一的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生怕山本也听见了,用慢动作把手移到胸口的位置紧紧压住疯狂起伏的胸膛,并屏住呼吸,心跳像跟随着血液窜到了脑袋上似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放在胸膛上的手又用了更大的力气。山本再不走我不被自己憋死都会突发心脏病死去。 宗一看见地上的影子动了动,向前一步走进楼梯间。宗一脑中一片空白,拳头不自知的握紧了,实在不行就硬碰硬。这时,山本左右看了两眼,却并未发现异常,随后退出了楼梯间。 宗一听见电梯门关闭的声音,挪动一下身子透过门缝看了一眼电梯间,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他大大的喘一口气后滑坐到地上,双腿软得像爬了十层楼似的。等到体力恢复一些后走出楼梯间。朝着走廊尽头望了一眼,昨天想逃走时那个位置站着的保安曾射出警告的子弹,今天那个位置却空空如也,又看了看另一头的走廊尽头,那里也没有人。 发生什么事了吗?对了,神奈的电话!警局派出人员正赶往这里,既然神奈是警局派来的卧底,那么这边也可能派人去警局卧底。而且神奈那种大笨蛋早就暴露了身份也不足为奇,说不定早就被人将计就计了。 推开2737号房门,宗一看见藤田背对着他躺在床上,听见房门响声后,闷声说:“跟你说了我不想再做哪种事……咳咳咳……昨晚是最后一次……咳咳……” 宗一听后脸颊略微红了一下,走过去掀开藤田的被子,“喂,是我,赶紧起来,准备走了。”拿起床边藤田的外套披在他身上,看了一眼藤田苍白的脸颊和干裂的嘴唇,心想,这家伙生病了?这节骨眼上生什么病?真是的! 顾不得藤田软得一滩泥似的身体,宗一帮他套上外套抓住他的手臂往外拖。藤田没明白现况,不耐烦地甩开宗一的手。宗一再次抓住他,说,“你走还是不走?” “去哪里?” “不先离开这里。” 藤田基本醒了,犹豫地看了宗一一眼,扯开宗一拉着他衣服的手,低下头盯着自己踩在地上的光脚,“我不知道出去后怎么生活……” “出去后再想不行吗?”宗一随着藤田的视线看了看他的脚,到门口的鞋柜里找鞋,结果找了半天只找到一双一次性拖鞋,火大得想揍人,强忍着怒气拎着一次性拖鞋扔到藤田面前,“穿上,反正直接去停车场,不需要你走路。” 藤田犹豫了一下,伸脚把拖鞋勾过来穿上,说:“如果能出去,你能送我去车站搭去北海道的车吗?” 原来这家伙老家在北海道。“可以,赶紧走,动作利索点!”宗一自顾自说着,猛地觉得气氛不太对,抬头看见藤田直勾勾的看着大门方向。宗一回头,与一双恶毒又残酷的眼睛不期而遇,十分钟前他曾在玻璃窗上深刻感受过这双眼睛的寒冷,是山本! 【二十二】误杀 22.1 房中凝重的气氛让人觉得是地心引力加重了对空气的作用力。宗一感到每一寸皮肤都紧张得轻轻颤抖。他定了定神,想找出应对的方法,但可惜脑中一片空白。 “你们想去哪里?”山本盯着宗一和藤田,往房间中走。 宗一抓起床头柜上半杯还腾着热气的咖啡泼向山本,山本没想到会遭到反抗,滚烫的咖啡泼过来时没能避开,又粘又烫的液体吧眼睛弄得生疼。忽然,一个台式电话机向他飞来,他本能的用手臂挡住。宗一趁机拉着藤田离弦的箭一般往外冲。山本拉住宗一的衣摆,用力一扯,布料发出“嘶”一声悲鸣后留下一片在山本手中,山本恨恨地扔下手中的布片,“你们惹毛老子了!”两步冲过去跳起来一脚把宗一踹倒在地。向前冲的惯性让宗一把藤田往前一推撞到了对面房间门上,发出“嘭”一声巨响。宗一从地上爬起来,按住后背被山本踢中的位置,对藤田说:“快去电梯。” 藤田向着楼道尽头小跑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我们没办法让电梯下楼!”宗一追了上来,同时追过来的还有山本。宗一一边跑一边顺手推倒过道上的垃圾桶和半人高的花瓶阻挡山本,“走楼梯!”话音刚落宗一被山本从后面推了一把,看来要恶战一场了。对藤田喊道:“去KTV包间K137找一个叫森永哲博的男人,如果不在就去地下停车场!” 宗一的脑袋被山本抓着狠狠撞在了墙上,他头昏脑涨的反手扯住山本的头发,彻底忘记了平常练过的拳法,只凭着本能乱抓乱打。受过专业训练的山本根本不在意宗一弱得孩子一般的踢打,攥紧拳头一拳揍在宗一右脸。宗一连退几步才站稳,这一拳反倒让他清醒了过来。别以为我只是个搞研究的学者,学术上我还没到顶尖的级别,但打架这种事情我从来没有逃避过,而且,只要能让藤田先走,打得过也要打,打不过还是要打!侧头吐出一口血,左手把右手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随后换一只手再来。心道,你刚才踢在我后背的那一脚肋骨都要断了,这笔账是时候一起结算了。 山本看了宗一的架势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瘦弱书生架势摆得再好也没用。他脱下外套扔在地上,一身结实的肌肉几乎将黑色工字背心撑破。宗一瞥一眼自己的手臂,全身的肌肉加起来恐怕都敌不过山本的肱二头肌,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山本看出宗一的动摇,火上浇油地说:“捏死你和捏死一只臭虫一样简单。” “呵,你可以试试。”宗一话音落下山本的拳头已经到了他胸前,宗一敏捷的一闪躲过了,接下来却没那么好运,山本扑过来揪住宗一的衣领,把他拎起来抵在墙上,拳头转眼就到了宗一脸旁,宗一也不是吃素的,平常揍人积累下的经验让他利索的偏头躲过了。 宗一听见一阵玻璃破裂的声音。山本打到了防火橱窗?真是笨得无可救药!打架要找宽敞的地方才对自己有利。他抬起膝盖狠狠地撞在山本的小腹上,山本抽出卡在橱窗里的手,捂紧小腹,手上全是碎玻璃,鲜血滴落在肮脏的地毯上转眼就只剩下一滩深红色的痕迹。封住宗一衣领的左手移到了宗一的脖子上,五根手指几乎要陷入宗一肉里,宗一伸手抠山本的手指,但一点松动都没有,双脚乱踢也根本没办法瞄准目标,胸口难受得像是要爆炸了一般,脑袋因为缺氧头昏脑涨。趁着还有最后一丝力气,他伸手向后摸索着,在防火橱窗里摸到了灭火器,顾不得手臂可能被玻璃割得比山本更严重,用尽力气单手抡起灭火器砸向山本的脑袋。山本被砸得眼冒金星,卡在宗一脖子上的手也松开了。宗一趁机打开灭火器喷头对准了山本的脸,但因为没有摇晃什么也没喷出来。 山本看见宗一将灭火器喷头对他,本能的抬起手臂阻挡,宗一趁机拖出防火橱窗中的水管,扑过去缠在山本的脖子上,两手一起用力和山本拼个鱼死网破。山本起初拼命的挣扎,拳头几次都狠狠揍在了宗一身上,但宗一根本不在乎,一心只想让山本尝尝刚才自己才经历过的窒息是什么感觉。忽然,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胸口,宗一低头瞄了一眼,居然是一把漆黑的手枪!他全身一颤,手上的力道轻了不少。山本趁机翻身把宗一扑倒在地,抵在宗一胸口的枪不但没有挪动还“咔嚓”一声上了镗。 完了!宗一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忽然,楼道尽头飞来一个东西“叩”一声打在山本的头上,山本抬起握枪的手指着楼道尽头扣动扳机。宗一趁机推开山本一骨碌爬起来,看山本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额头上鲜血直流,脖子上淤青一片。他死了? “啊!”宗一退到墙边,手上沾满了鲜血,他不知道是在放火橱窗里拿灭火器时受伤了流出的自己的鲜血,还是山本的血。“我杀人了?” 想起山本死前飞来的不明物体,虽然千般不情愿,宗一还是把目光移到山本的尸体旁边,看见了一个玻璃烟灰缸,认出是早上藤田从房间里扔出来打山本的,真没想到会被这个烟灰缸救了。把目光移向楼道尽头,昏暗的灯光下地上趴着一个瘦弱的身躯,是藤田! 宗一拖着颤抖的双脚走到藤田身边,抱起藤田。看见藤田的胸口时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里血肉模糊。如果不是藤田救我,现在血肉模糊的应该是我。宗一抱着藤田的手紧了紧,“你是笨蛋吗?我不是让你先走吗……”他的声音又沙又哑。 “你……答应了……送我回北海道……”藤田大口喘着气,“不是……不是你……就不行……” “好,我送你回去。”宗一的眼角有一颗水滴落了下来,随后又落了两颗下来。“你别睡,我先带你去医院。”宗一抱着藤田走进电梯,用几乎要把按钮戳凹进去的的力量猛按按钮,但电梯一动不动。藤田看见宗一的动作,说:“电梯……只能上……不能下啊……你忘记了?”宗一低头看了一眼藤田,他苍白的脸上有一丝笑容,不知道笑话此刻鲁莽的行为还是为了让他不要太担心而刻意逞强。 宗一把藤田放在电梯里,走了出去,藤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好想睡觉。片刻后,他听见动静,睁开眼睛看见宗一拖着山本软塌塌的尸体走进了电梯。宗一抓住山本的手指,用力按在“-2”按钮上,电梯抖了一下,缓缓的关上门向下移动。 22.2 森永看见宗一从电梯里出来时吓了一大跳,急忙下车跑过去从宗一手中接过一个瘦小而瘫软的身体,他低头看见手中的人还有呼吸但鲜血已经将衣服彻底浸湿。再看见宗一的神色,他决定什么都不问。 来到神奈的车上,宗一坐在副驾驶位置,扭身看着森永小心翼翼的把藤田放在后排座位上,并让藤田的头枕在神奈大腿上。神奈有些不愿意,但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是阶下囚,没有拒绝的资格。宗一看了神奈一眼,说:“你坐前面来,我照顾他。” 森永安排好藤田,坐回驾驶室。“他是谁?”这个人究竟是谁?让学长这么挂心。 “藤田。”宗一回答。 “可以走了吗?”森永问。藤田吗?虽然知道了他的名字,还是不知道这人究竟什么来历。唉,算了,学长愿意说的时候再问吧。森永从后视镜里看着宗一把神奈撵到副驾驶室,又小心翼翼的把藤田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 “嗯。”宗一说,“开稳点,也快点。” “知道,五分钟过后我会开得又稳又快,但这前五分钟学长你把藤田按住,别让他摔下来了。”森永说。对伤员来说又快又稳才能救命,但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刷卡离开停车场,只能硬闯了。 宗一沉默的点点头,帮藤田拉了安全带绑住,却并没有顾及他自己。 坐在森永旁边的神奈一脸茫然,“什么前五分钟后五分钟?你们要做什么?” 森永瞥了神奈一眼,“你能自己绑安全带就赶紧动手,不能的话就算了,抓紧你身边的扶手,别撞得鼻青脸肿的。” 他锁好车门后发动车子,一来就在加速。 神奈来不及回答车子已经飞了出去,他从来没有用这么快的速度开过车,感觉上速度已经超过二百码了,但实际上只有一百二十码。 车子一口气从地下室冲上了坡道,片刻后看到了障碍杆,森永并没有减速,一口气冲了过去,车头和障碍杆相碰的时候产生的阻力让车子狠狠抖了一下,宗一连忙按住藤田,因为这阵抖动藤田难受的闷哼了两声。 宗一脸上的表情刚放松下来,还没来得及喘一口大气,迎接他们的竟然是一场枪林弹雨。森永大喊:“学长,卧倒!”他也半低着头加快速度往前冲。子弹都是从后面射过来的,看来对手并没有埋伏在公路上,只要往前走就能逃脱。一直以为这种场面只有在电影院能看见,看电影时觉得刺激又过瘾,现在身临其境,手脚抖得快要不受控制了,趁着还有命的时候赶紧加快速度。这一次车速真的到了二百码。 直到后面不再有枪声响起,森永才将车速降下来。他左手痛得厉害,但无心去看,从后视镜里看着宗一,“学长,你没事吧?藤田呢?” 宗一还未回答,神奈嚷嚷开了:“喂喂,你怎么这样,问了他们两人就是不问我!当我是死人吗?” “你明显活着。”森永说,看见后视镜里的宗一虽然神色疲惫脸色苍白但并没有受伤,他一颗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我们现在去哪里?” “医院。”宗一回答。 【二十三】死亡 23.1 夜风携着蝉鸣灌进车中,宗一时不时瞟一眼车窗外,但完全无心欣赏静谧夜晚的大自然。他把手抚在藤田的越来越烫的额头上,轻声安慰着。藤田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费力的看了宗一一眼,“我到不了医院了。” “你乱说什么!已经到医院了。”宗一说。 神奈扭头看了看藤田,额头上的汗珠豆子一般大。忧心地摇摇头,对森永说:“车速能再快点吗?” 森永非但没听神奈的话,反而开始减速,过了片刻他将车停到一个足有足球场大小的停车场里。神奈不满的嚷嚷道:“喂!你干嘛!” 森永一边熄火拉手刹一边抬下巴指了指了前方,“医院。” 神奈这才注意到正前方高大建筑物的顶端福冈医院的招牌。心想,森永开车真快啊,如果我开车至少也需要四十分钟吧,森永竟然只花了二十五分钟,并且中途还去换成了他们的车。想到这里神奈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我的车被扔在那个小停车场了,而且经历过一场枪林弹雨,不知道损伤有多重。 “森永,你带藤田去急诊室。”宗一说,“我随后就来。”说完小跑着去了医院旁的一家药房。森永并不知道宗一要做什么,但还是去小心翼翼的抱起藤田走向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他离开时神奈大睁着眼睛看着他,乞求带上他一般,森永犹豫了一下,最终用脚关上车门并上了锁。暂时不能放走神奈,但带一个铐着手铐的人一起去医院显然不合适。 宗一从药房回来后,站在车门前拉了几下没有打开。神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安静的看着。宗一气急败坏的又拉了一下之后转身快步走向医院大楼,大概是去找森永拿钥匙。 五分钟后宗一回到了车上,打开副驾驶室的车门,将神奈拎出来扔在地上,“逃出来的时候我们挨了枪,是因为你还是因为我们?” “我怎么知道!”神奈不满意的怒瞪宗一。凭什么对待破布一般对待我! “不说是吧?”宗一捏住神奈的下巴,神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宗一灌入一颗药,一股甜腻的味道一直从口腔延续到喉咙,他紧张的看着宗一,“你给我吃了什么?” “你说呢?”宗一说,“时间紧迫,没工夫和你闲扯,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知道就说不知道就算了,但你骗我的话,后果自负。”他指了指神奈的肚子。 神奈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我早就研究过巽宗一的履历,这个人一直都对毒药研究很有兴趣,他给我吃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知道的一定老实说!” “首先,就是刚才那个问题。” “挨枪子儿的原因应该是你们。”神奈说,“我的身份没有暴露,并且离开的时候显然也是你们劫持了我。” “好。下一个问题,N大集体中毒事件是不是山本以及山本的的上级陷害我?” “毒不就是你下的吗?”神奈说完抬起头心虚地看了宗一一眼。糟糕,说错话了,怎么能当着凶手本人说,我是白痴,我处于弱势啊! “幸好我跑了,否则已经被你们执行死刑了吧!”宗一抬手就要揍神奈,神奈赶紧举起铐在一起的双手护住头部,但最终宗一的拳头并没有落下。 “那可不一定,还要经过一系列侦查和审判才会定罪。” 宗一心想,早就不指望你们了,我要自己证明清白。“那个问题不想讨论了。我问你,你调查到了什么?” “这家公司表面上经营娱乐业,但暗中在走私和操纵黑市交易。” “具体走私和交易什么?” “还没调查出来。” 宗一没好气的瞪了神奈一眼,“算了,继续下一个问题,他们抓我去只是让我当牛郎?” “你态度好点不行吗?我接手这个案子也才一个月。”神奈说,“不过,我可以肯定他们绑架你另有目的。” “哦?”宗一心中早就有了答案,神奈的回答不过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最初我认为你是酒吧的高层,他们似乎很重视你啊,而且也很重视你的助手森永哲博。” “所以森永会去找我其实是他们的把戏?” “我这么认为,具体是不是我也不知道。” 宗一一脸失望的俯身盯着神奈,摇摇头,“你给我的信息似乎不足以交换你的性命啊。” “你继续问,我知道的都说。”神奈谄媚的笑了笑。 “不用了,再问你也不知道。”宗一从外套衣袋里套出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扔到神奈脚边,“你走吧。”他转身走向医院大楼。 看着宗一离去的背影,神奈带着哭腔地喊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给我解药啊……” “维生素而已。”宗一说着扬手把一盒维生素泡腾片扔在神奈脚边。神奈低头看着维生素盒子上一个橘子形状咧嘴笑着的图案无声地嘲笑着他。他狠狠蹬了两脚地面,无可奈何地用后背撞了一下车子,等情绪平静下来才缓慢的捡起脚边的钥匙打开手铐离开了。 23.2 森永带着藤田熟门熟路的来到急诊室,因为这里就是他父亲住院的医院。 胸前挂着“主治医师”牌子的医生认真检查了藤田的伤口,转身对站在一旁的森永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森永跟着医生走到过道尽头,夜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伸手按住,看着医生的严肃又无奈的表情,问道:“他怎么样?” 医生摇摇头,“你们是什么关系。” 森永愣了一下,说:“朋友。” “能告诉我他受伤的原因吗?” 森永缓缓低下头,把目光移到墙角,“我们在森林里打猎,发生了意外。” “唉,其实问原因已经没意义了,他最多还能撑半个小时,有什么想说的话尽快去说吧。” “哦。”森永茫然的回答。心想,得让学长赶紧来见藤田。 “在警察来之前请带着他离开,我不希望你们给医院添麻烦。”医生扔下这句话走向了值班室。 “警察不会来的。”森永怀疑医生根本没听见这句话,并且就算听见了医生也不见得会相信吧,藤田的伤口明显不是猎枪造成的。 护士帮藤田简单处理好伤口后将他安排到走廊尽头的病房里。这是一间可以住三个病人的房间,但现在只有靠近窗户的床上躺着生命垂危的藤田。森永坐在房间里的单人沙发上,两手交叉支在下巴上。这是刚才那位医生刻意安排的吧,医生的本意是防止警察找来还是方便我们和藤田告别呢?他盯着藤田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只是希望学长尽快赶来。 一阵和夏夜极度不相称的大风穿过房间,森永起身去关窗户。或许是死神前来回收藤田的灵魂了吧。这么一想,越见感觉房中阴气森森。 “森永!”宗一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他怎么样?” 森永看见总算赶到了的宗一,几步走过去扶他,宗一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扑到藤田的床前,看见藤田的样子明白他没救了。小时候母亲离开时的所有悲伤记忆一股脑向他袭了过来,他脚下不稳的回退一步,森永赶紧抱住宗一,宗一轻轻挣扎了一下就任由森永抱着,他实在太累了。 “你在啊。”藤田睁开眼弱弱地微笑看着宗一。 宗一看了藤田一眼,猜测这就是民间常说的回光返照。“嗯,在。”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你当我哥哥好吗?”藤田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宗一,“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特别像我大哥。” 宗一点点头,握紧藤田的手。你也像我的弟弟巽巴…… “这是我老家的电话号码,十年我都没有打过,请你帮我给家里人说声对不起……另一个号码可能对你有用……”藤田握住宗一的手。宗一感到手中有一张纸条,他将藤田的手握得更紧。藤田艰难的动了动嘴,但已经发不出声音,宗一贴近他的嘴,听见他留在世界上最后的呼吸和最后的话语——“哥……” “不要走!不许走!我还没带你回北海道……”宗一大喊。 护士鱼贯入内,要推走藤田的尸体。宗一扑在藤田身上,紧紧压住,“你们干什么!不许把小巴带走!小巴没有死!” 护士想去拉宗一,但都被他激烈的反抗吓退了,最终只得把求助的眼光投向森永。 森永走过去拉起宗一,他的手触到了藤田的手臂,还很柔软并且有温度,但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的冷却,人就是这么脆弱的一种生物啊,一颗金属子弹就可以终结所有的欢笑与悲伤。 森永,你在想什么!不过总算明白了学长歇斯底里的原因,这是我第一次经历身边的人的死亡,就有这么深刻,对于已经经历过母亲死亡的学长来说肯定打击更大。他将宗一拉起来抱在怀里,毫不顾忌房中小护士诧异的目光。感觉到胸前的衣服变得湿润,一边抚摸宗一的头发,一边柔声安慰:“不是小巴,是藤田,学长,你慢慢的深呼吸。”宗一渐渐平静下来,森永低头吻了吻宗一的脸颊,“想起来了吗?小巴在美国,小巴好好的。” “嗯,小巴没事。”宗一推开森永,红着脸背对着屋子里的人。一来因为害羞,另一个原因是不想亲眼看着藤田被搬到停尸房去。 忽然,宗一听到身后一声闷响,回头看见森永跌倒在地上。离森永最近的一个护士急忙蹲下身察看。 宗一拨开挡着他的两个护士,冲到森永身旁,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却根本不敢动,因为森永全身都是血,尤其是胸口,被鲜血浸透的衬衫变成了肮脏的深红色,宗一慢慢蹲下颤抖着手抚摸了一下森永的胸口,发硬的衣料扎得他的手狠狠地痛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一下痛楚究竟来自于手上还是心里。“他怎么了?” “不知道,检查了才知道。”护士摇头,推开宗一,与另两个护士合力将森永抬到移动床上。 “我帮你。”宗一说着扶着移动床的边缘帮护士一起往外推,捏住床沿时感到又粘又湿,但根本不敢看,全都是森永的血。一直不敢伸手试探森永是否还有呼吸,并不是因为忘记了,而是不敢,生怕结果是最糟糕的一种。 【二十四】出柜 24.1 宗一在手术室门前踱来踱去,森永进去二十多分钟了。和森永一起进去的一位医生两位护士始终没有出来,并且后面陆续进去的三个护士也没有出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宗一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疲惫和焦急一股脑袭来,他脚下不稳,赶紧坐到检查室门前的椅子上。手上还沾着森永的鲜血,凝固后很容易就弄了下来,不过还是在皮肤上留下了淡红色的痕迹,但指甲缝隙中的血迹怎么都弄不出来,他抠了几下,最终放弃了,双手瘫软的搭大腿上,仰头靠在椅背上,“森永,你不要有事啊。” 手术室走出来两个护士,走在前面的一个摇摇头,说,“受枪伤的病人,伤得太严重了。” “是啊,肺部穿孔,也亏他能自己开车来医院,简直不可思议。”另一个护士说。 受枪伤的……肺部穿孔……自己开车来医院……她们说的难道是森永?肯定是森永!受枪伤而且自己开车来的病患一天之内出现两个的可能性的太低了!不会的,森永不会有事的! 宗一嗖一下站起来要往手术室里冲,突然手肘被人拉住了,他扭头看见是刚才将藤田的尸体搬运走的一群护士中的一位。护士说:“先生,您是藤田先生的亲属吧。” 亲属?说起来连朋友都不算吧。宗一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藤田先生入院的时候没有提供任何证件,我们没办法联系火葬场。” “能先停放在停尸房里吗?” 宗一脸上掠过一丝悲戚,人才死就要马上送入火葬场成为一堆骨灰吗? 护士为难的摇了摇头,顿了顿下了一个狠心,抬头望着宗一,“院里的规定是非特殊情况家属必须赶紧将尸体搬走,但特殊情况可以在停尸房停放二十四小时,我帮您申请一下。” “谢谢你。”宗一说完又要往手术室冲,护士一把拉住他,语调生硬地说:“先生,您不能进去!”宗一沮丧地坐回椅子上,双手交叠撑在额前。森永你一定要活下去,就算用我这辈子再也不从事科研来换我也愿意。 走廊五米外的一个人引起了宗一的注意,他试探的叫了出来:“森永国博?” 24.2 在国博的带领下宗一来到了森永父亲的病房前,透过窗户看见森永的母亲在喂他父亲喝水。宗一咬咬牙,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森永的父母听见开门的响声,扭头看见一个银色长发的陌生人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国博。森永的母亲笑着说:“请问是国博的朋友吗?你好,请坐请坐。”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把堆在沙发上的杂物移到一旁的桌子上。“这么晚来探病,辛苦你了。我去给你倒水喝。” 宗一上前拉住森永的母亲,“我不喝水也不坐了,就说几句话就走。” 森永的母亲听后坐到森永父亲身边,好奇的盯着宗一。国博绕到宗一前面,警告的盯着他,“喂!不要说些有的没的,我爸爸生病了。” “我知道。”宗一没好气的瞪了国博一眼。转向森永的父母,“我是森永哲博的朋友。”说完这句话房中的气氛就变了,有尴尬也有愤怒。从森永母亲的脸上他明显看到了送客出门的神色。他满不在乎接着说下去,“森永也在这家医院里,我希望你们去看看他。” “没有必要。”森永母亲说,在走廊上遇见哲博的时候说得够清楚了,让他来探病只会让他父亲的病情加重,现在竟然找朋友来说情,还是变本加厉的我们去看他?怎么可能! 森永的父亲没有说话,一脸愤怒的转开了脸,颤颤巍巍的裂开因为中风歪在一边的嘴,“请你出去!” “你们只知道一味的撵人!将森永从家里撵了出来,现在又要撵我!”宗一说。 “我生了他,养大他!还供他读到研究生,他有什么不满意的?”森永母亲说。 这就是做为父母的觉悟?生了养了就行了?宗一捏紧拳头,如果是我的父亲真想一拳揍过去。这样的人算什么父母?“他要的不是物质,而是你们的理解和关心!” “理解?我们给不起!他让我们在老家所有亲戚朋友面前颜面尽失。我们一辈子为人正派却因为孩子的所作所为成为了众人的笑柄!” “取向异于常人就是笑柄?就是不正经?就是道德丧失?我也痛恨同性恋,巴不得同性恋基因从这世界上彻底消失,但同性恋者的人品并没有任何问题。我只痛恨将我的家人抢走的同性恋,我只憎恶因为一己之欲伤害同性的人!”宗一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脑中闪过抢走他弟弟的黑川贡,以及伤害过他的三好助教。“而且,你们扪心自问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供他在远离故乡的地方读书?难道不是为了面子吗?你们把他像撵一只害虫一样撵出家门,只是因为你们受不了外人的闲言碎语。究竟谁才是你们的血亲?你们根本没有看见过森永对家庭和亲人的渴望!”宗一还想继续往下说,忽然国博扑过来一拳把他揍倒在地上,头猛地撞在墙上,没有血迹,看来并没有出血,但嘴角裂开了,正不断往外渗出鲜血。他翻身爬起来要冲过去和国博对打。森永母亲跑过来死死的将国博拦在身后,这样一来国博扑不过来,宗一也扑不过去。 “别……别吵了!”森永父亲说。生病中的他说话断断续续,但话语中的不怒自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你们都出去!” 宗一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想起来这里的初衷不是和国博打架,喘了几口粗气,“不去见森永最后一面你们会后悔的!”他想起听到护士说的话那些话都没有经过确认,不要说得太武断了。语气变得柔和一点,说:“或许不是最后一面吧,谁知道呢……总之我希望不是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国博拨开母亲的手,冲过来抓住宗一的肩膀使劲摇晃,“哲博怎么了?你说清楚!” “你们自己去看他!”宗一挣脱国博的手转身离开了病房。 24.3 宗一坐在森永病床边,森永安然入睡的脸让他很想一拳揍下去。护士说森永只是手臂受伤,虽然伤口很深流了不少血,但完全不会危及生命,他只是太过疲惫检查完打上点滴就睡着了。至于肺部受伤的病患自然不是森永。宗一不忍吵醒森永,停在半空中的拳头最终默默收了回去。我跑去跟森永的父母说了那么严重的话,怎么办才好? 病房的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宗一扭头看见森永母亲用轮椅推着他的父亲,他哥哥森永国博跟在后面。宗一识趣的走出病房,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人。路过国博身边时,宗一歉疚的说:“森永没那么严重,是我小题大做了。” 国博停下脚步,“没事,看得出你是真的关心我弟弟。” 宗一的脸红透了,气恼地说:“谁关心他了!”加快步伐走出了病房,准备在外面坐坐,忽然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人——真崎顺也。他怎么会在这里?我去楼顶。 “宗一,等等……” “干嘛?”宗一说。算了,和他坐一会儿又不会掉一块肉,他不甘不愿的坐在了真崎身边。摸了摸衣兜,想抽烟却发现身上没有烟了。真崎掏出烟盒,递到他面前,他拿了一支点上,等待真崎说点什么。 “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真崎抽出一支烟,并没有点燃,在指间绕来绕去的玩耍。 “国博在,你也在有什么好奇怪的。”宗一想起森永和真崎抱在一起的一幕,心脏刺痛了一下。 “国博就是那种凡事以父母的意思为首要条件的人,你别怪他啊。”真崎指了指宗一凝固着血迹的嘴角。 经真崎的提醒宗一才想起来挨了国博一拳,因为忙着照顾森永彻底忽略了自己,想起来后才觉得嘴角的伤口还挺痛的。咧嘴吸了一口气,“没事,谁要哪样对我父亲大喊大叫我也会大打出手。” “那天,在木屋里,我和哲博没什么……” “哦。”宗一不想再提这件事,但既然真崎开口了随便听听也行。不过,心里堵堵的,真崎说着他死了国博就能便回正常人,却又去抱着森永,他究竟在搞什么? “我说了你会不会不信?”真崎扭头看着宗一,真诚的眼睛盯得宗一有些尴尬。宗一架起双腿,调整好坐姿,“你说了我自己会判断真假。” 真崎低下头看着手中未点燃的香烟。心想,宗一情商那么低,有足够的判断能力吗?算了,直接说吧。“那时候我是真的想自杀,哲博抱住我的时候只是在抢夺我手里的刀,但我刚好看见你进来了,索性就抱住了哲博,想刺激刺激你。” “干嘛刺激我?”宗一不解地瞥了真崎一眼。 真崎摇摇头,亏得我牺牲了这么多,你居然迟钝到这个地步,情商和智商太不成正比了!“刺激你意识到对哲博的感情是爱情,好好珍惜哲博,别让其他人抢走哲博!” 宗一嗖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大声说:“才不是爱情,我不是同性恋!” “你小声点!也不看看凌晨几点了,这里是医院!”真崎把宗一按到椅子上坐好。这人没救了,看见我和哲博抱在一起吃醋到直接跑了,但竟然还意识不到自己的感情,哲博,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自求多福吧。 宗一坐下后,一言不发的想着真崎的话,相信他和森永之间没什么,主要还是因为足够信任森永,但真崎说的话做的事挺奇怪的。毫不客气地说:“我发现你这人还真是个矛盾体。你自己不和国博在一起,要去自杀,但又极力撮合我和森永,我能问问你原因吗?” 真崎淡淡的瞥了宗一一眼,“我自杀之后肯定会对森永的父母造成很大的冲击,那时候他们或许会理解这份特殊的感情。而且你又是生物学的博士,可以用科学知识证明同性恋并不是病态行为。” “我不是同性恋!同性恋是不是病态管我什么事!”宗一跳起来揪住真崎的衣领,“你死了倒是简单,想没想过活着的人会有多痛苦!森永的父母就算理解了他们兄弟也会愧疚终生!”宗一冷静下来,松开真崎的衣领,“我也不是生物学博士,我研究的是植物学,植物没有同性恋基因。” “现在已经没必要考虑那么多了,因为你跑去说的那些话,他们的父母似乎愿意让步。”真崎说,“我稍微有点理解哲博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了。” “不说这么丢脸的话要死吗?烦死了!”宗一说着起身到垃圾桶前扔了烟头,走到窗边吹着夜风。真崎一个人坐椅子上,看着宗一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哲博和这个人在一起会幸福的吧?嗯,肯定会幸福的。 【二十五】和解 25.1 森永沉浸在似梦非梦的迷惘状态中。他还是一个十岁的少年,母亲带他去医院看病。医院过道里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鼻腔,想揉揉鼻子,但抬一下左手,手臂就痛得钻心,额头上的渗出细密的汗珠,母亲看见后,蹲下身微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掏出手帕温柔的帮他擦汗。 明明是梦境,但为什么有人在擦拭我额头的触感这么真实?森永渐渐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见了母亲,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动了动左手,确实很痛。把右手移到大腿上,使劲捏了一把——还真痛!母亲看见他醒了过来,拿着毛巾的手停在他的额头上。他愣愣的看了母亲一会儿,才说:“妈。” “哲博,你醒了?”母亲放下手中的毛巾,尴尬的看向旁边。面对多年未见的儿子有些别扭。 “我怎么了?”森永从被子里伸出右手指了指左手臂。 “枪伤,不严重,不会留下后遗症。”母亲担忧地看了森永一眼。究竟是做什么会弄成这样,难道是违法乱纪的事情?这话最终没有问出口,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关心过孩子,哪有资格质问他做了什么。 森永想起藤田去世时自己体力不支晕倒了,至于手上的伤,应该是从酒吧逃出来时弄伤的,曾有一阵手臂很痛,但忙着逃命没有查看,强忍着痛楚到了医院还是没能支撑住。国博推着父亲来到森永床前,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国博上前把他扶起来坐好。森永弄不明白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更想不通五年没有联系过了却忽然之间如此的在乎。尤其是坐在轮椅上的父亲,一脸的不甘愿,但眼中却是无尽的担忧。森永咬了咬下唇,说:“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听到他的话,父亲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抬头看着母亲,“把……把我……推过去。” 母亲把父亲推到森永面前,父亲缓缓的伸手覆盖在森永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背上,用颤抖的声音说:“哲博……你……你……”母亲见父亲说得格外辛苦,接过话题,“你爸爸问题不大了,你不用担心,好好养伤。” 森永看着父母,知道他们今天想说的话绝对不是这些,正想问清楚,哥哥开口了:“都到现在了,你们好好面对自己的内心,有什么就直接告诉他!” 父亲犹豫了片刻,说:“哲博……我们……不再恨你了……” “什么?”森永瞪大了眼睛。我没有听错吧?我还在做梦? 母亲说:“知道你受伤后,我们才发觉比起受不了外人的闲言碎语,我们更害怕失去你。我们一时之间还没办法彻底接受你的选择,但会试着去了解你。以前我们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因为受不了旁人异样的眼光,现在还是受不了,所以我和你父亲商量了,卖掉福冈的房子,换一个城市重新开始。希望……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这是真的吗。”森永握紧父亲的手,触到父亲湿润的眼角的一瞬间,他的泪水也滚落了下来。还记得五年前离家时父亲对说出断绝父子关系时的心痛,但现在都无所谓了。父亲的大手传递出的温暖融化了这些年的艰辛。成长中渐渐明白父母只是希望孩子走大家都在走的道路——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平凡的生活看起来总会少很多艰辛。但是大家都只看见别人活得轻松的一面罢了,人后挣扎的可悲样子又有谁看见过呢?不管选择的道路是什么,总要面对挫折和起伏。 学长,谢谢你。我自己主动选择了这条道路,就算满地荆棘也心甘情愿去踩,但你是被我带上了这条路,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真的下了很大的决心。 “妈,你送爸爸回病房吧,很晚了,你们去睡一会儿,我陪着哲博。”国博说。爸妈离开后,国博坐到病床边,指指森永的手臂,“痛吗?” “不乱动就不痛。”森永摇摇头,“哥,你找到真崎哥了吧?” “嗯,谢谢你。”第一谢谢你帮我找到了真崎,第二谢谢你让父母解开了心结。 “不用跟我客气。”森永说,“你和爸妈是怎么找到我的?” “托你那位暴躁恋人的福,他去爸的病房大吵了一番,我们都以为你要死了。” “学长?” “他虽然脾气差,但今晚还是让我对他另眼相看了,竟然骂得家里的两位老顽固愿意认真考虑我们的感受。” 森永瞪了国博一眼,收起脸上的笑容,严肃地说:“哥,这件事我要骂你,你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怎么忽然跑回去出柜,把爸气成那样。我当初是被你撞见了不得已才出柜,你却完全没有必要啊!” 国博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语气却斩钉截铁,“我想给真崎一个名分,我希望我的家人能够认可他。” 森永愣了一下。我何尝没有想象过学长和我的家人和睦相处的画面,但让爸妈认可我的取向基本不可能,并且学长至今都不承认和我是恋人关系。不过,我始终认为除非父母非常开明或者逼不得已才能出柜。让父母省心才是儿女应该做的事。 国博见弟弟半天不说话,不想再继续刚才的对话,随便找个话题,“你那位学长生活中也很暴躁吧?他敢对你家暴就告诉哥哥,我去抽他。” “不会啦。”森永看着哥哥瘦弱的身体,心想,上次就被学长狠狠揍了一顿,还敢说去揍学长的话。 “不会家暴就好。”国博点点头。 “哈哈哈。怎么说呢……”不是不会家暴,而是天天家暴我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这话不能对哥哥说,有损学长的形象。 真崎和宗一看着森永的父母离开了,因为他们坐的位置在阴影中,或者因为森永的父母想着心事没有在意周围,他们并未看见真崎和宗一。等森永的父母走远后,真崎双手捂着脸,眼泪缓缓流了下来,轻声说:“得到他们的谅解本来应该很开心才对,为什么就是忍不住落泪。”宗一在旁边,伸手搭在真崎的肩上,什么都没有说,手掌中温暖的温度就是对真崎最好的支持和安慰。 25.2 天边才泛起一丝鱼肚白气温到了二十八度。宗一关上窗户,打开空调,调温度时听见身后床上的人在打哈欠。回头正对上森永眯着的眼睛,他脸色不太好,但脸上挂着常有的微笑。宗一走过去向着森永扬了扬拳头,“睡得舒服吗?混蛋!” “嗯,很舒服啊。”森永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握住宗一的拳头,用力一拉就把宗一拉到了床上。一滴温热的水滴淬不及防的落在了森永脸上,他发现宗一眼睛红红的,心痛的想紧紧抱住宗一,但左手才动了一下就痛得钻心,只将右手移到宗一的脸上,轻柔的抚摸着,柔声问:“学长,你哭了?” 宗一扭头躲开森永的手,把头埋在森永的颈窝里,闷声闷气地说:“没有!你的头发戳着我眼睛了!以后给我留长发!” “啊?”森永无法想象自己留长发的样子。黑长直?可能会比较有艺术气质,但那样根本就不是我了吧! “白痴,以后别这样吓我了。”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森永说着笑了起来,并不是惯有的温暖微笑,而是明媚如雨后天空的大笑,“学长好笨,但也好可爱。血不是我的啦,是我抱藤田的时候沾上的。”学长越来越在乎我了呢,承认和我是恋人关系也指日可待了吧。 送餐的护士站在门口看见屋里的一幕,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响了房门。宗一赶紧从森永身上爬起来,走到窗边,假装看外面的景色,伸手偷偷抹掉眼角的泪水。 护士走进来,准备将病床调整到病人可以坐起来的位置。 森永赶紧坐起来,“不用这么麻烦,我能自己坐起来。” “对啊,你只是手受伤了。”护士抬头看了森永一眼,随后红着脸低下头不敢再看森永。 森永发现她就是上一次帮助他,偷偷带他去看生病的父亲,以及给真崎打点滴的护士。“是你啊。” “你还记得我啊?”护士偷偷瞟了森永一眼。 “你帮我好几次,当然记得。” “谢,谢谢你。”护士一边说一边把四个比饭碗大一点的小砂锅放在桌上。 “啊?谢我什么?” “没,没什么。你慢慢吃,我一会儿来收碗筷。”护士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 森永一一掀开小砂锅的锅盖,忍不住叫了起来:“哇,小米粥、山药炖鸽子、牛奶蛋羹、豆腐鲫鱼汤。” “医院的伙食居然这么好?当初我应该学医当医生。”森永说,“学长,你也吃点。”舀起一勺蛋羹送到宗一嘴边。宗一没有多想张开嘴接住,森永又夹起一块鸽子肉喂给宗一。宗一一愣。谁要这家伙一口一口的喂!用力推开森永的手臂,“你!你有完没完!受伤的又不是我!” “那我全吃了哦。” “吃吧,吃吧。一点辣椒都没有,看着我都没食欲。”宗一说。心想,刚才吃的那两口,虽然不符合我平常喜欢辣味的饮食习惯,但竟然有一丝甜蜜,难道是因为森永喂我的原因吗?不对,不对!巽宗一你在想什么!赶紧打住! “学长,你的脚伤好了吗?”森永探头试图看看宗一的脚。 宗一抬起脚,在森永眼前晃了晃,“好啦。用了含有激素的药膏吧,好得很快。”森永千万别问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用的药膏,我可不想回忆起这件事情上我欠山本的人情。“我去办出院手续了,你好好的在床上呆着。” “这么快?”森永说。 “你还想住多久?”宗一说,“你的手打上绷带,就行了。躺了一晚上是因为体力透支,我一整夜都没睡,你就知足吧……”宗一念念叨叨的出去了,森永坐在床上,往后一靠,舒服的倚在床头,外面的天空万里无云。什么时候我才能带学长和爸妈、哥哥一起吃顿饭呢?希望这一天不远了。 “森永先生。” 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森永的思绪,病房门口站着为他送早餐来的护士。森永说:“请进,是来回收碗筷的吧,辛苦你了。” “我,我叫伊藤惠子。是,是这里的实习护士……我,见到,见到森永先生第一眼就喜欢你了,希望你能和我交往。” 啊!头大了!又是这种事,从初中起就时不时遇到这种情况,大学时更糟糕,鞋柜里塞满了情书和礼物,好不容易熬到研究生,身边女性少了才轻松下来。森永一脸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能回应你的感情。” “我猜到了,但还是想说出来……谢谢你,让我体验了短暂的爱慕。”护士低头看着地面,咬着嘴唇强忍着即将滴落的眼泪,送餐时撞见的一幕又回到了眼前,森永君的恋人是那位银色长发的清瘦男人吧。她擦了擦眼角,抬起脸微笑着说:“森永君,祝你幸福。” 森永没有说话,护士也没留给他说话的时间,她说完转身离开了病房,忘记带走应该收走的碗筷。 宗一拿着结账清单和森永的病历本一边往回走一边看,忽然被一个人撞了一下,回头看见撞他的正是早上送餐的护士。撞到宗一后,护士停下脚步对宗一说:“对不起,对不起。”但她始终没有抬眼看宗一,宗一注意到护士的眼眶和鼻子红红的,似乎才刚哭过。他回到病房,森永已经下床,蹲在地上穿鞋。宗一走过去帮森永系上鞋带。森永的脸离他很近很近,温热的呼吸抚在脸上,让他脸颊的温度骤然升高了好几度。“喂!不要靠我这么近!” 森永笑了笑,故意贴近宗一的耳旁,“学长,那个护士对我告白了。” “恭喜。” “你不惊讶?” “我早猜到了。” “啊?” “医院的伙食怎么可能这么好,很显然早上的饭菜都是小护士特意为你准备的。” “你一点都不在乎吗?” “管我什么事?”宗一说,“赶紧收拾收拾走了,别忘了我们现在是逃犯!没时间给你搞这些风花雪月的事!”环顾四周,本来就没有带任何东西来,当然也没什么可以带走的。宗一拿起挂在门后的森永的外套,扔到床上,“能自己穿吗?” “不能。” “如果你是假装的我就杀了你!”宗一说完拿起外套披在森永身上,小心翼翼的抬起他受伤的左手缓慢往衣袖里塞。长得好看很了不起啊?有那么多人喜欢你,很了不起啊?混蛋!心里这么想着,手上的力气加重,抓着森永的手臂一口气塞进衣服里,才不管他是不是受伤了,反正又死不了。 “好痛!”森永倒抽一口气,侧头看着宗一,“学长,你在生气?” “没有!” “因为有人向我告白?” “不是!”宗一说,“不许再提这件事了!” 森永伸手揽住宗一的肩,两人并肩走出了病房。学长好可爱!明明吃醋了还不承认。赶紧承认我们的关系吧,我都要等不及了。森永刚好比宗一高出一个头,他低头看宗一微蹙的眉头,宠溺的揉了揉宗一的肩头,引得宗一反抗的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腰。森永轻轻叫了一声:“哎呀,学长你太狠心了。”宗一不耐烦的说:“别闹了。”却再没有挣扎,任由森永揽着。 【二十六】酒醉 26.1 新干线载着一批人来了,又载着一批人走。车上下来的两个初中女生一边走一边聊天,语调轻快。随后下车的三个上班族一脸麻木和疲惫,傍晚太阳的余晖照射到其中一个穿着整洁工作装的女人脸上,她赶紧拿出遮阳伞把脸挡住。宗一愣愣的看着他们,握着一张到北海道的车票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帮藤田买的,迟到的,也是永远无法兑现的约定。无论开心还是麻木,藤田都不可能带着任何一种表情踏上往北开的新干线了。 宗一提出要来车站时森永诧异的追问了两遍为什么,但并未得到任何答复。在宗一的坚持下他们来到了火车站。宗一在自动售票机前按下北海道的按钮,车票出来的一瞬间森永明白了原因。他陪着宗一捏着这张票在月台前坐半小时了,宗一没有说要走他也就不提。 “我真的杀人了。”宗一捏着车票的手动了动,目光随着开动的列车向着远处飘去。他想起拖着山本的尸体按动酒吧里下楼的电梯时的触感。忍不住将车票放在一旁,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 森永尽力控制着想大声质问宗一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后脑中已经有了打算,“别担心,我在。”微笑着把手覆在宗一的手上。宗一迅速的从抽开手,环顾四周,“别得寸进尺。” 森永尴尬的咧咧嘴,学长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呢。“学长,到底怎么回事?” 宗一将遇到山本,被迫在酒吧当牛郎,藤田受伤,以及杀死山本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森永听后眉头紧锁在一起,“除了藤田没有人看见你和山本打斗的经过?” “没有。” “藤田已经死了。” 森永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宗一忽然明白了他的想法,吼道:“你别想帮我顶罪之类的事情!一人做事一人当,而且山本的尸体上布满了我的指纹!有你的指纹吗?有吗?” “学长你别急,不是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嘛,真被警察抓住了再说吧。” 宗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森永心想,学长回答得太心不在焉了,他百分之百不允许我去顶罪,但我想的可不是顶罪这种事情。“学长,我们越来越像真的罪犯。一路逃跑一路犯案。很像一部电影,《雌雄大盗》。” 宗一不乐意的瞥了森永一眼,纠正道:“那也是《雄雄大盗》。” “你说了算。”森永微笑看着宗一。如果电影院真的上映名字如此诡异的电影大概没有人会去看吧。 “给我一支烟。” 森永摸了摸衣兜,那里空空如也,想起在KTV时把仅剩的最后两根烟都抽了。无奈的摊摊手,“我去买,你等等。” “一起去吧,再买点酒。”宗一说,“这种时候不抽烟根本受不了。”走了两步他停了下来,想起一件事情,愣在原地看着还在往前走的森永的背影,改口道:“你去吧,我等你。” 森永回头看了宗一一眼。学长似乎有心事。他没有问半句,独自走向一百米外的小商店。 森永走远后,宗一掏出藤田去世前塞在他手中的纸条。可惜是用圆珠笔写的,攥在藤田满是汗水的手中太久,字体融得模糊不清,他皱眉艰难的辨认隐约的字迹,但只看清了上面一排写着藤田北海道老家的号码,下面一排写着什么却瞧不出来。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但总要试试看。他对还未彻底走出视线的森永喊道:“森永,帮我买一支铅笔。” 森永没有听清,跑回来气喘吁吁地问:“什么?” “帮我买支铅笔。” “铅笔?做什么?” “你别管,我有用。” 26.2 宗一投了两个硬币在公用电话机里,手里捏着写有藤田老家电话号码的纸条,借着昏暗的路灯光按下一个个数字。他既希望自己按对了,又希望光线不好按错了,只剩最后一个数时,他的手指停留在按钮上却按不下去。他并不想面对藤田的家人。森永站在一旁看,问道:“怎么了。” “你来吧,我,我不知道说什么……而且十年前的号码了,早就没用了吧。” “打了再说。”森永抓着宗一的手指按了下去。 电话中传出“嘟……嘟……”的声音。宗一握着听筒手心全是汗,怎么告诉电话那端的人他们等待的家人再也回不去了? “喂,你好。”电话那头传出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 “你好。请问是藤田家吗?”宗一说。 “请问你是?” “请你尽快来一趟福冈医院,藤田去世了,需要亲属带着有效证件来领取尸体并送去火葬场。”宗一一口气说完,把听筒砰的一下挂了回去。扶着电话亭,把头埋在手臂里,“森永,你说藤田为什么不给家里打电话?他明明知道家里的电话号码啊!十年了,他不难过吗?” “我猜他不打电话回家怕家人接受不了他。” “为什么?” “他从事的不是什么正当职业。” “但那不是他自己愿意的啊。”说完宗一愣了一下,回想起叫藤田走的时候他很迟疑,他一开始就知道没法适应外面世界的生活。“也许我不该带他走,我以为那是对他好……我一贯做事冲动,以前没什么朋友,就不会伤害到别人,但现在似乎不同了,因为我的武断伤害到了别人。” 森永拉过宗一,将他环在怀中,贴近他的脸颊,轻声说:“学长,不要那么沮丧,你没有做错。藤田离开时眼中有对你的感激,而且昨天你轻易就帮我解决了我和父母之间僵持了的五年的矛盾。谢谢你。” “放手!你以为这是哪里!大街上就这样,别人看见了怎么办!”宗一推开森永。 “大街上不行?房间里可以吗?”森永眼中满是期待和乞求。 “你,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宗一红着脸瞥向旁边。 26.3 森永扶着宗一走进酒店时宗一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森永掏出房卡准备开门,宗一伸手啪一下把房卡打落在地上。森永让宗一靠在房门上,他弯腰去捡房卡。手指才触到房卡,宗一已经无力的滑坐到了地上。“真是的,谁叫你喝那么多!”刷卡打开房门,以公主抱的方式把宗一抱起来,以为宗一会狠狠的挣扎,谁知宗一竟然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在耳边诱惑的呢喃:“森永,你是不是想做?” “你在说什么啊?”森永看了宗一一眼。学长的样子很正常,既不是酒后莫名的兴奋,也不是借酒发疯故意找茬。说出这句话就像说的只是:森永,帮我把烟递过来。学长以前醉了都是乖乖睡觉,今晚这样还是第一次。中午在车站附近的小饭馆吃饭摆了满满一桌面的空酒瓶,但学长并没有醉,晚上给藤田家人打过电话后学长又要喝酒,最终拗不过他,只好又去了酒。 “以后绝对不让你白酒啤酒混着喝,醉成这样,真是的。”森永忍不住摇了摇头,伸脚关上房门,单手抱紧宗一,另一只手把房卡插在开关槽里。心想,幸好他搂着我的脖子,否则会掉下去。 森永把宗一放在靠近空调的一张床上。为了让宗一睡个好觉特意要了标准间。刚才宗一说的话让他有些难耐,但看着因为连日忙于逃命而瘦得皮包骨头的宗一,只想让他好好睡一觉。 森永关上窗户,把空调调到最舒适的温度,回头一看,才眨眼功夫,宗一竟然打开床头柜下面的小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冰镇啤酒,一口气喝完了,晃了晃空罐子向着他扔来,“森永,你喝不喝?” 森永躲过啤酒罐,“再喝就要醉死了,别喝了。”走过去夺了宗一握在手中还未打开的一罐啤酒。幸好酒店冰箱里只有两罐啤酒,要再多点不知道会不会和学长陷入一场争夺战。 “你干什么,给我。”宗一去抢啤酒,森永利索的一闪身躲了过去,宗一脚下不稳跌倒在屋中。 森永见了,赶紧把抢过来的啤酒扔回冰箱,将宗一扶回床上,“学长,你是不是不开心?” “是啊!很不开心,不行吗!” 抱宗一进屋时森永发现他又变轻了,突出的骨架戳在胸前,忍不住心中一痛,用下巴抵住宗一。学长怎么总是不好好照顾自己?不过,这一次变瘦也不是学长刻意而为,现在事态非但没有变轻松反而日渐复杂,接下来怎么办才好……算了,暂时借酒消愁的忘了这一切吧,能好好睡一觉已经很不错了。他蹭了蹭宗一的额头,“学长,乖乖睡觉。”起身准备去洗澡,忽然,宗一伸出手从后面抱住了他。 学长这是怎么了? “森永你这个大笨蛋!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你。”宗一吸了吸鼻子,“实验室的女孩子喜欢你,我们住过的家庭旅馆的老板喜欢你,连第一次见面的小护士都喜欢你!” 学长的醋意爆发了? 森永一动不动的任由宗一抱着,衬衫的后背渐渐湿润了,是眼泪?学长日常的飞扬跋扈全都不在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因为嫉妒和疲惫想发泄一通的普通人。 学长,我喜欢的只是你。 “你和真崎太过分了!我不是同性恋,但我受不了你和真崎抱在一起。你不是说过喜欢我吗?喜欢我又为什么要去抱着其他人?” “学长,你听我解释,我和真崎哥之间什么都没有……”森永转过身抱紧宗一,顺势将宗一压倒在床上。 “我知道,真崎已经解释过了。我只是介意,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不想管你,可就是忍不住介意!”宗一推开森永,缩着身子侧躺在床上。 森永从后面抱紧宗一,“学长是怎么看待我的呢?”告诉我行吗?只说一次都行,告诉我你对我的感情不只是依赖,而是爱情。渐渐急躁起来的呼吸徘徊在宗一的耳边,让宗一的脸颊连着耳根一并红透了。 不知因为森永禁锢在宗一腰间的手臂太过用力,还是他魅惑的语气,宗一急促地喘了一口气,“我喜欢你……森永,喜欢你……” 学长终于说了!苍天开眼了!森永几乎要被“喜欢”着两个字击晕在地,暗恋加上明恋整整五年,做过无数次学长对自己告白的梦,终于成真时反倒怀疑这又是虚幻而美好的梦境。抱紧怀中的人,隔着衣服也快被对方的体温点燃,真实的触感终于让他相信了这不是梦。颤抖着问道:“有多喜欢?” “比喜欢……更喜欢……也,也就是爱你……”。宗一眯着眼睛看森永,因为酒精的作用,瞳孔都不能聚焦了。 “学长,你说爱我了!是爱,对吧?爱!”森永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抓住紧宗一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请再说一遍给我听?” “不说了,我要睡觉。”宗一闭上眼睛,伸手抱住头,缩起双腿,浓浓的睡意袭来。 “学长,火是你惹的,现在不由你自己熄灭怎么行!” “不要叫我‘学长’……叫我……叫我‘宗一’……”后半句话已经变成了模糊的嘀咕,但森永听得一清二楚。 “真的可以吗?!”森永两眼放光的盯着宗一。我不是在做梦吧?花了五年都没有明显进步的感情,今天竟然一步就登上了恋人的位置——听到了一直想听的话,还被允许直呼名字。天呐,一定是神今天才听见我全部的愿望,索性一口气全部帮我实现了。 “宗……宗一……”森永试着叫了出来,心中演练过无数次,但真的叫出来时的喜悦与甜蜜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任何的词汇都太平凡。快回应我,求你回应我!叫我哲博! “我想睡觉,你烦不烦,放开我。” 宗一捂着嘴挣扎了几下。 “我会让你累得一觉睡到天亮,但那是我做完想做的之后的事情了。” “我想吐!” “别闹,你不想吐。” “我要洗澡!我要上厕所!” 森永不理会宗一的胡言乱语,低头吻住宗一有浓浓酒味的唇,迷乱的吻落在宗一的唇上、脸上、身上。宗一轻声的喘息引得森永觉得怎么疼爱都不够,说一千遍一万遍我爱你给你听都不够,但现在只想郑重的对你说一遍——“我爱你。” 【二十七】返回 27.1 温热的水流经过皮肤落在地面,宗一伸手将水温调高了两度。皱眉看着布满整个身体的粉色痕迹,心道,身体都烫红了还是掩盖不住这东西吗?“混蛋!我已经那么累了还对我做这种事!” “早餐我买回来了,你要牛奶还是豆浆。”森永敲了敲浴室的门。 “都不要!”宗一回答。昨天喝太多了,宿醉得厉害,起床后头重脚轻,胸腔和胃部有一把火在烧似的,并且夏季还用三十七度的水洗澡,头晕乎乎的,哪有心情吃早饭。关上水龙头,他走到镜子前,仰起头,抚摸脖子上的粉色痕迹,“这个位置……衣服都遮不住吧。” 浴室里的水声停下后森永紧张了起来。该叫学长还是宗一?我已经准备就职,和他不再是前辈和后辈的关系,但当了四年的助手,跟着他学到了很多知识,还是应该叫学长吧?但我们已经是确凿无疑的恋爱关系了,叫名字也是理所当然的。浴室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了森永的思维,宗一擦着头发走过来,森永放在腿边的手忍不住捏紧了裤子,“宗……宗一,早上好。” “啊?”宗一停下擦头发的动作,紧紧盯着森永,“胆子很大嘛!敢直接叫我的名字了!就算你去就职了,仍旧是比我小两岁的后辈,永远叫我学长!” 不会吧!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做……做的时候你自己说让我叫你‘宗一’。” 森永哭丧着脸,“我并不讨厌叫你‘学长’啦,那样也很有情趣。” “什么!情……情趣!给我去死一万遍!”宗一说,“不许把关于‘做’的话挂在嘴边,你不觉得丢脸吗!”宗一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说的是真的吗?是我自己要求的?怎么可能!昨晚醉得太厉害了,我究竟说了些什么……肯定是很丢脸的话吧。可恶!还是不要想起来的好! 森永无奈的挠了挠头,无奈的看着宗一,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忘记了,这是学长的特殊技能还是他故意为之?没喝酒的时候他都能什么没发生一样面对我,何况昨晚喝成那样……森永啊,继续加油吧! 27.2 宗一啃着森永买回来的面包,“味道还不错。”因为不喜欢甜食,几乎不吃面包和蛋糕,但带着全天然的甜味的全麦面包吃起来完全不会觉得甜腻。他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抽纸巾擦干净手指,对在一旁看电视的森永说:“你不吃吗?还有两个面包。” “嗯,我把这条新闻看了再吃。”森永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机,既希望看见有关于加奈子被绑架的消息,又担心真的看见了不知道学长会有什么反应。 宗一从床边拿起晚上气温降低时穿的外套,正准备装到带子里,一张纸条从 衣兜里掉了出来,是藤田死前留下的纸,想看看昨天就很在意的纸上模糊掉的内容。 “森永,去买包烟回来。” “下楼后路过商店的时再买吧。”森永的眼睛没有离开电视机。 “我现在就想抽。” “昨天中午不是才买了一包,这么快就抽完了?”森永说,“你克制一点吧,抽烟喝酒都那么厉害,再不克制一点我就要强迫你戒烟戒酒哦。”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老妈子吗?快去!”宗一说着一脚踢向森永。森永敏捷的闪身躲开了。平常学长催促我赶紧准备实验器材时这样,生活中还是这样,我都要练就一身好功夫了。森永想着走到了门口。“学长,我去了哦,等着我回来。” “嗯,去吧。辛苦了。”宗一看着门关上,掏出昨天拜托森永买的铅笔,小心的把纸条后面涂黑,不出他所料,字迹的痕迹清晰的浮现了出来。那句话令他倒吸一口凉气。 门口响起开门声,宗一把纸条点燃后扔到烟灰缸里,森永进来时刚好燃完。 “怎么一股烧纸的味道?”森永吸了几口气。 “有吗?窗外在烧东西吧。”宗一起身走到窗边,森永以为他要关窗户,结果他把窗户开得更大。实际上宗一希望屋里的烟味赶紧散去。 “我有事和你说。”宗一说。 “我也有事。”森永说。 “你先说吧。” “接下来学长是怎么打算的?” 宗一拆开森永才买回来的一盒烟,拿出一支,一边点燃一边说:“这几天太累了,我先休息一天,你要留下来陪我,还是去医院陪陪你父亲。”看着烟头上的明亮一点一点蔓延,宗一似乎并没有抽的欲望,抬头认真的看着森永,“我希望你去陪陪你的父亲。” “嗯,我也这么想的。正想和你商量这件事。” “那就好,你赶紧去吧。” “我晚上就回来,你一定就在这里等着我哦。”森永说,“现在你没有手机,我们没有其他联系方式,一定就在这里哦!” “知道啦,快去!好烦!” 27.3 森永出门后,宗一在屋里踱来踱去。小声地自然自语:“藤田让我去酒吧的237室找洗清罪名的证据!”神奈也说过那家酒吧真正经营的是黑市。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不管怎么说我都应该回去看看,如果真如他们所言我不但能洗清罪名还能揭发他们,为藤田报仇,就这么决定了!我得快去快回,不能让森永发现。 宗一拿上车钥匙正要出门,想了想,回到书桌前,抽出酒店桌上的便签和圆珠笔,给森永留了一张便条:如果明天早上我还没有回来,你自己回名古屋上班,退掉和我一起租的公寓,扔掉所有我的东西,忘了我。 此去是死是活,我真的不知道。 宗一发动车子后并没有径直回酒吧,而是先到了邮局。 “你好,请给我一张明信片。”宗一对邮局工作人员说。 工作人员拿出一张风景明信片递给宗一。宗一在空白处匆忙写下几句道歉的话后将明信片塞到包裹中。填写快递单时,笔停留在寄件人处,一阵纠结后写下了“森永哲博”以及森永的电话号码。 邮局工作人员接过包裹,对宗一来说犹如接过去的是千斤的负担。好了,这下就没有什么好牵绊的了。 离开邮局后,宗一一路上都在超车,开上高速路后更是持续用一百码以上的速度前进,道路两旁的景色飞速退后,夏季特有的灼人热风从开着的车窗灌进来,他并没觉得讨厌,或者根本无心思考鸡毛蒜皮的事情,现在只想尽快赶到XX酒吧。来到离酒吧只有五百米距离的一家停车场,宗一径直把车开进一个空着的车位。 远处跑过来一位穿着邋遢的大叔,一边跑一边嚷嚷:“这样不行!不行!你应该倒车入库!” 等大叔来到车边,宗一问:“什么?” 大叔喘着粗气,指指两侧的车,“你看,你应该和他们一样,把车开出来,倒着退进车库。” “不都一样嘛,为什么弄这么麻烦?”宗一一边嘟哝一边锁好车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这位大叔有强迫症? “不一样!我们停车场小,按顺序来开出去的时候才方便。” “没关系,开的时候再说吧。”宗一说。倒车?森永那家伙似乎没有教过我怎么倒车呢。不过,无所谓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勇往直前就够了。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大叔说,“算了,和你讲不清,反正最后也是给你自己找麻烦,到时候开不出去别埋怨我!” “停车费是多少?” “开走的时候给吧,谁知道你要停多久。” 宗一从钱夹中抽出钱递给大叔,“先给了吧,按照一个星期的价格收吧。” 大叔收下钱后给宗一开了一张小票,宗一把小票塞进钱包,他注意到钱包里钱还真不少,几乎是他半年的工资了。钱包是昨天森永送的,但里面的内容直到现在才确认。森永说过他把存款全都取出来了,我可不想和他在经济上不清不楚,一直用他的钱岂不是相当于被他包养? 27.3 宗一站在酒吧二楼237室门口,把从神奈那里得到的通行卡小心的收在衣袋中。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进来了,山本死了这里再没有严谨的守卫了?拧了几下门把手,如他所料上着锁,不过这早就在预料之中。看了看两头的走廊,趁着一个人都没有赶紧把万能钥匙插进了锁孔。 237室的门和其他房间完全一样——高两米宽八十厘米的酒红色木门。宗一没有多想就推开了房门,进入后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里安装密码防盗门,再加上指纹识别或者瞳孔识别都不为过。 最先映入他眼帘的一排先进的实验设备,走近一台显微镜,他忍不住摸了又摸。到现在为止逃亡了七天了,也就是七天没有碰到实验器材,从事科研以来离开岗位最久的一次,接下来还要多久才能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完全是未知数。 他绕过实验器材,来到房间角落的资料柜前。四层资料柜只有其中一层的柜门虚掩着。心想,要么里面放的资料并不重要,要么实验人员忘记关闭柜门了。希望是后一种可能性,但如果真是后一种,说明实验人员只是暂时离开,我得赶快行动。 宗一取出柜子里的牛皮纸档案盒,打开后看了两页实验数据他的瞳孔忍不住收缩。原来如此! 忽然响起了门锁转动的声音,宗一把手中的两张实验数据塞到衣袋里,匆忙将档案盒扔回柜子里。实验室藏身的地方虽多,但难保会被进来的人发现,趁着实验人员不注意的时候溜出去也不可能,藏在窗帘后面似乎可以伺机往外逃,不等外面的人进来他闪身躲进了柜子旁的窗帘后面。 两个脚步声相伴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人的脚步轻盈,另一个却有些沉重,并伴随着苍老的喘息声。 “老师,您特意从东京赶来辛苦了。”女人说。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男人说。 “下午四点有一个学术会议,在名古屋。如果您觉得太累可以不去。” “呵,名古屋,当然要去。让山本送我去。” “山本?他伤好了?” “本来就没什么大事……” 原来山本没有死,宗一心中一阵小小的喜悦,这么一来至少我不是杀人犯。外面说话的两个声音令宗一有些在意,凝神想着在什么地方听见过。直到听见那句带着恶意的“名古屋”他猛地想起了说话的人是谁,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他藏身在结实的遮光窗帘后面,但仍觉得已经暴露在外面两人的视线之下。 趁他们没发现赶紧走!宗一缓缓拉开窗户,幸好挡住他的实验室遮光布窗帘厚得离谱,普通的窗帘百分之百早就暴露了。这里是二楼,窗户外面有一个宽四十厘米的平台,他小心的翻到平台上矮身蹲下,这处平台离地面有四米左右,如果攀住平台边缘跳下去也行,但扭伤脚就悲惨了。探头观察下面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目光所及之处出了只有一根十厘米粗的白色PVC水管,沿着水管滑下去显然行不通。他听见女人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离得很近,回头看见窗帘动了几下——女人在拉窗帘。如果再不行动就要暴露了,他心一横,单手撑在平台边缘一跃跳了下去,落地时本能地蹲了一下,减弱了向下的冲力,既没有伤到脚也没有摔倒。他忍不住扬了一下嘴角,小声嘀咕道:“我还不错嘛。”七天前,我曾从N大二楼实验室跳下来,当时借助了树枝的弹力还摔了个狗吃屎,这才几天我就成长了,这次逃亡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至少身体和意志坚毅多了。 想起刚才听见的男人的声音,宗一神色转瞬黯然了下去——竟然是他,我锻炼了身体和意志就能赢过他吗?不过,不试试看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 【二十八】温情 医院住院部,森永坐在病房中的沙发上看着母亲喂父亲吃午饭。父亲小口小口的咽下勺子里的小米粥,森永脸上浮现出笑容。上一次这么近这么温馨的看着父母是十年前,甚至更久之前,那时候父亲鬓角还没有斑白,母亲的眼角也没有皱纹。他们在我没有注意或者刻意忽略掉的时光中慢慢老去了。 父亲感受到森永的目光,扭头看了看他,母亲也看了过来,她的表情有些生疏,但很快就用微笑掩盖了,向着森永动了动手中的勺子,“你来?” 森永摇摇头,“不了。”慢慢来吧,对于现在的相处模式让我很幸福,但忽然太过亲近大家都受不了吧。 听到森永的话,父亲以为他还在为自己的身体担忧,逞强的想从轮椅上站起来,支撑着扶手的左手虽然在不住颤抖但非常有力,“不要小看我。”母亲见状,忙将父亲按回轮椅中,埋怨道:“不知道什么叫循序渐进吗?”她握住父亲的手,轻轻的帮他揉着,“目前的恢复训练课程是手腕运动,到站起来走路还有一段时间。”扭头对身后的森永、国博和真崎说:“他就是好强。” “难得今天大家都在,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父亲伸手在枕头下面摸索了一阵,母亲正准备帮忙,父亲已经拿出了一本A4纸大小的介绍册。“这是我拜托护士带来的,你们看看。” 森永走过去接过册子,是一本福冈某个楼盘的商品房介绍册。国博也走了过来,站在森永身后,伸手翻了两页册子,“爸,你急什么,病好了再商量也不迟。” “下个月就能出院了。”母亲说,“我已经拜托房产中介卖掉现在我们住的房子。万一一个月内就卖掉了,我们住哪里?” “真是急性子。”国博说。 母亲看见真崎站在房间角落,表情有些尴尬,连忙说:“真崎,你也过来看看。” “我吗?”真崎说。我也可以参加吗? “嗯,过来吧。”父亲说着轻轻拍了拍轮椅旁边的椅子,示意真崎坐到那里。 真崎缓慢的走过去,他无法相信多年的心结可以这么快冰释。但有一种叫做亲情的羁绊,不会因为怨恨就彻底消失。 国博注意到真崎脸上复杂的表情,以为真崎不愿意,主动坐到父亲身边。真崎感激的看了国博一眼。站到森永身旁,目光停留在房屋手册上,心里却在想自己的父母会有原谅和接受自己的一天吗? 森永哗哗的翻完手册递给国博。 父亲见了,问:“不喜欢福冈的?我们可以搬去名古屋。” “不用不用,我准备就职了,公司会把我安排在哪个城市工作还不确定。”森永说。真不敢想象爸妈和学长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爸妈来家里时学长会是什么反应?我可想象不出来,但绝对是修罗场。 “我觉得这个小区还不错啊,设施齐全,交通也便利,最关键的是户型设计设计很不错。”母亲指着册子上一张设计图——一套三室两厅的住房。父亲缓缓的倾斜身子,凝视着设计图点了点头。母亲指着面积略小一些的一间卧室对国博说:“如果买了这套房子,你住这间行吗?大一点的卧室留给弟弟,或者我们住这间,你和弟弟住大的。” “我无所谓。”国博说。工作原因我也不常回家,而且现在和真崎住一起了,不可能带着他一起回去住吧。 森永也忙说:“不用给我留房间。”要我回去住,还是有些别扭呢。 这时,墙上的喇叭响了起来:“三十七床的病人该服药了,请家属到护士站来拿药。” “我去拿药。”国博说。 “我和哥哥一起去,然后我就走了,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大概明天就不在福冈了,有事电话联系,哥有我的电话号码。”森永说完起身往外走,到病房门前时他停下脚步,扭头看着父亲,“爸,你好好休息。妈,你也别太累了,多数事情都交给哥哥和真崎哥吧。” “哲博,我送送你。”真崎起身追了出去。 走在过道里,森永特意停下来等了真崎一会儿。真崎追上来后,感激的看了森永一眼。森永问:“和我爸妈呆在一起你觉得尴尬?” “嗯。”真崎说,“他们都拿我当害人精看待吧,肯定觉得我祸害了你,又去祸害你哥。” 说这话的时候真崎的脚步慢了下来。森永心想,他不希望我哥听见这话吧。“这个嘛,”森永说,“我倒觉得他们应该认为我才是祸害,最初的流言就是我带坏了你嘛。我哥跑回家出柜完全在我预料之外,当然更在爸妈意料之外,他们应该没来得及考虑谁是谁非吧。总之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爸妈不再提以前的事情,我们也就不再提了吧。”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真崎轻声念叨,看向湛蓝的天空,心想,夏季从立夏那天正式开始,生活的好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是遇见宗一之后。“巽宗一那个人还挺厉害。” 森永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学长就是那样一个人,冲动、暴躁、鲁莽,不过有些别扭的事情被他一闹往往还好解决,这不是他第一次帮我解决棘手的问题。”第一次是他告诉了哥哥,真崎哥喜欢的哥哥的秘密,那层忍耐了七年都没捅破的纸,被学长一句话就戳穿了,不过也多亏他鲁莽而正义的行为,哥哥和真崎哥才有了今天。 国博接过护士递过来的药,一一看了一遍药品名称之后真崎和森永才走到他身边。他皱眉瞥了真崎一眼,说:“在聊什么?” 真崎摇摇头。 国博拿好药转身要走,护士叫住了他,递过来一本签字册,“请等一下,这里需要家属签字。” 国博接过签名册,潦草的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个动作森永却看呆了,“哥,你签名的字体好特别。” “有吗?”国博说,“哦,对了,我上过一个书法班,只去了两三次,就认真练习了自己名字的写法,看起来不太一样也很正常吧。” “这个字体……”森永说。 “看出特别来了?眼力很好嘛。这种书写体是那位老师独创的,我很喜欢。” 字体!特别的签名!森永脸色一变,想通了最近一直在意的事情,顿时有柳暗花明的感觉。 国博察觉到森永的变化,问:“怎么,身体不舒服。” “没有,我去一趟卫生间。”森永说完一路小跑到卫生间,关上隔间的门,掏出从福岛教授那里拿到的快件,将快递单上的字迹反反复复看了三遍,心中忍不住叫了起来:原来如此!难怪当初会觉得字体熟悉!这种特别的字体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是在四年前!绝对错不了!就是他! 如果是他的话,加奈子真的被绑架了吗?森永掏出手机,拨出加奈子借助的松田太太家的电话号码。嘟嘟的等待音弄得他不住跺脚,“快接啊,快接!” 又打了两次电话对方才接起来,森永马上吼了过去:“松田太太,加奈子在不在?如果在的话,不要让她再去学校了,跟学校请假一段时间,不用太长,一个星期就行了。如果不在,请告诉我她什么时候出去的,现在没有回来你为什么没有报警?” 连珠炮似的问话让松田太太一愣一愣的,“是森永君吧?你说加奈子怎么了?慢慢说,我没听清你刚才的意思。” 森永把刚才的话简短的重复了一遍,得到的答复是:学校安排体能集训,加奈子三天前离开家,在和学校的安排下去山里露营,山里没有信号不知道加奈子的情况。听松田太太说了之后,森永没再提报警的话,也庆幸第一遍说的时候松田太太没有听清楚,否则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也会把松田太太狠狠吓着。现在的情况还是以加奈子被绑架了为前提来看待为好,太乐观往往会坏事。森永冷静下来后才反应过来还在医院的卫生间,希望刚才的话没被别人听了去。 森永一边往医院大门走,一边想着该找谁帮忙。他已经不确定能够独自救出加奈子。 究竟找谁呢?森永,冷静下来,认真想想找谁帮忙?既有能力又不会被牵连进危险的朋友……有吗?脑袋飞速旋转,还真的想到了这么一个人。现状容不得放松,但紧绷的脸稍微松懈了下来。 【二十九】求助 29.1 飞机起飞的瞬间,宗一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他不确定此刻的心情是紧张还是兴奋。或许兴奋更多,那么多的谜题终于快要解开了。刚才听见那个男人接下来的行程是下午四点在名古屋的学术会议。我要比他先到名古屋,还要拿到一个东西才行。想到这里,他决定给矶贝打一个电话。 哎,我现在没有手机啊。宗一懊恼的叹了一口气。坐在他旁边的一位中学女生忙问,“您有什么麻烦吗?” 我该不该跟她借手机呢?脑袋还在犹豫,嘴已经动起来了:“请问可以把手机借给我用用吗?” 少女瞥了宗一一眼,脸色变了,“先生,飞机上不能使用手机。” “哦,我忘了,抱歉。”宗一歉意的挠挠头,随后双手枕头靠在椅背上,渐渐有了睡意。 飞行途中,宗一睡得很好。回到名古屋站在矶贝家门前时是中午两点。按响矶贝家的门铃,等待大门打开的时间宗一一直在祈祷矶贝在家,今天是工作日,矶贝在家的可能性并不大。手伸到半空,正准备再按一遍门铃,门打开了,开门的人和他对望一眼都惊讶得看见外星人似的。 “黑川!”宗一说。 “宗……宗一,你好啊。”黑川将宗一让进屋。心想,和平对话使者矶贝太一郎不在家,我怎么对付得了狂暴恶魔巽宗一。因为带走了他最心爱的弟弟巽巴而遭到的追杀还历历在目,身体都对巽宗一产生本能抗拒了,见到那张随时都可能发怒的脸,那双随时都可能握拳揍过来的手,大脑自动发出赶紧撤离的指令。双腿也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两步。 “大哥!”小巴听见动静走了出来。把宗一让进客厅,小巴从冰箱拿了一罐冰啤酒递给宗一,“情况我听矶贝先生说了,现在大哥打算怎么办?” “啊?矶贝真话多,谁让他告诉你们的?我的事情你别管。”宗一一边说一边狠狠瞪着黑川,他疑心是黑川从矶贝那里听到了风声才特意带着小巴从美国赶回来的。最初的计划是到了美国再联系小巴,现在根本就没有去美国的计划了,小巴不牵扯进来最好。“你怎么跑回来了?学业不忙?” “忙还是很忙的,但……”小巴说。 “你回来也解决不了问题。”宗一说着目光移到了坐在小巴身边的黑川身上,这家伙盯着我干嘛……“有什么问题吗?” 黑川一惊,本来没有任何事,只是多看了宗一两眼,被他这么一问,赶紧随便扯了一个话题:“宗一,你怎么回来的?” “飞机。” 黑川大着胆子问道:“不怕警察抓你?” “忘记了。”一心只想赶紧回来解决问题,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说来也够幸运的,我竟然买到机票飞回来了。 “我猜你坐的不是国营机场的飞机。” “那种事情谁在乎,能回来就行了。”宗一说完一拍大腿,想起自己人是走了,丢了一件东西在福冈,“糟糕!矶贝的车忘在那个小停车场了!黑川,你知道矶贝几点回来吗?” “晚上九点左右。” “这么晚?” “车的事明天告诉他也不迟。你要不要洗个澡去睡一觉?” “我有其他事情要拜托他,算了,黑川,你跟我过来。”宗一走向厨房,黑川不明所以的跟了上去。 小巴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宗一。大哥要揍黑川先生吗?我和黑川先生擅自在美国结了婚,大哥至今也没有认可我们的关系,每次见到黑川先生都闹得鸡飞狗跳。小巴走上去拉住宗一的衣袖,“大哥……”宗一扭头看了看小巴拧成一团的眉头,掰开小巴的手,说:“放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你别跟来。”小巴点点头,既然说一不二的哥哥的承诺,就不需要担心太多。 “没事,别担心。”黑川笑着摸了摸小巴的脑袋,其实他心中也没有底。 黑川也走进厨房后,宗一关上门,说:“黑川,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请我帮忙?黑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对他客气的用敬语的人真的是宗一吗?盯着宗一看了又看,“好的,只要如果我办得到。” “总之尽力而为吧,我也不希望你有危险。” 危险?宗一越说越一头雾水。黑川正准备问清楚,宗一开口对他说了拜托他的事情。 29.2 酒吧昏黄的灯光打在广人的侧脸上,森永看得有些失神。上次坐在这个位置喝酒只是七天前的事,却觉得恍如隔世。 玻璃门吱嘎一声打开了,走进来的人左右看了两眼,来到吧台前,挑了森永身边的座位坐下,点了一杯酒。等待广人调酒的时候,把玩着车钥匙,对森永说:“我没想到你会请我喝酒。”说话时他的眼光仍旧停留在手上。他正是神奈。 “我也没想到。”森永回答。 “真想铐了你!” “如果罪名成立欢迎你来铐我。”看来抢劫的事情还没有败露,神奈看起来有很大的怒意,不过情有可原,谁要哪样折腾我,我也会生气。森永心想。 “我被停职了。”神奈说,“你们什么时候才还我的枪?” 森永扭头看了神奈一眼,眼中有愧疚。想说些安慰话,但终究没有说出口。他偷偷摸了摸腰间,凸起的位置还挂着神奈的枪,之前太忙把这事儿忘记了,经神奈提醒忽然觉得腰好沉。现在就把枪还给他也行,但枪以后肯定能派上用途。默默的把手移开了,绝口不提枪的事。 “说吧,找我什么事?”神奈看着森永,心想,他请我喝酒当然不可能只是喝酒而已。赔罪?可能性太小了,还是安静的听听他怎么说吧。 “名古屋分局最近有没有接到绑架的报案?”森永说。电话中松田太太语气轻松,加奈子被绑架的事情要么还没有揭穿,要么警局因为学长在逃之类的原因捂得密不透风,不知道能不能从神奈这里得到点消息。 “你站在什么立场上问我?”神奈问。 “朋友。”森永回答。他并不讨厌神奈这,甚至觉得他非常有趣,虽然曾将神奈耍的团团转但比起对立更想和神奈成为朋友。 “如果你以对手的身份问我,我一定告诉你‘无可奉告’,但如果是朋友的身份,我会告诉你‘没有’。”神奈盯着森永,猜不透森永打的什么算盘。离开森永和宗一后,他私下调查了与宗一相关案件的资料,其中疑点重重。“我可以问问你跟我打听这件事的原因吗?” “私事。” “我可以理解为你的亲人或朋友失踪了吗?”神奈说,“如果真是这样我建议你报警。” 森永不愿再多说,摇摇头喝起了闷酒。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抱歉的对神奈笑笑,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号码。手指放在“接听”上时犹豫了——这个手机是广人交给他转交给校友泽田君的,擅自使用还接很可能是打给泽田的电话不太好吧。不过,万一是找我的呢?学长在酒店等我,说不定是学长有事。他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他正想说接电话的不是机主本人,对方开口了:“请问是森永君吗?” “我是,您是?” “我是卷岛庆子。” 卷岛庆子?森永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却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信息。“哦,你好。” “我想和你见见面,有些事情需要详谈。” 详谈?她究竟是谁?难道是福冈医院里的护士,和我谈父亲的事情。或者是我实习的公司人事部人员。他说:“请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啊,对不起,我以为你记得我。你早上才给我邮寄了包裹。” 森永听得一头雾水,“啊?抱歉,我不太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是几天前被你抢走了包的人,今天早上你将包寄回给我,还写了一封道歉信。非常感谢你,想见面聊聊。”卷岛说,“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和巽宗一学长,见面谈的事情或许可以帮到巽学长。” 帮到巽学长?森永心中一惊,语气却仍旧平淡,“我在名古屋,你呢?” “我现在还不在名古屋,下午四点左右才到,晚上八点见面可以吗?” “可以,到时候联系。” 挂断电话,回到吧台,神奈已经走了。森永沉默的坐在椅子上,捏着酒杯却一口都没有喝。回想卷岛庆子的话,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肯定是学长背着他将抢来的包寄了回去,并写了道歉信。学长那么骄傲的人竟然帮我写了道歉信,他由衷的希望我平安无事,这些事情大可以等所有问题解决之后再去做,但他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了,只可能是现在他非这么做不可,不是现在就没有时间了。他把我推到安全的战壕中自己冲了出去?那么很可能他知道了什么,要擅自行动! “刚才那个人是谁?以前没听你提起过。”广人站在森永对面,忧心地看着他,此刻的森永眉头紧锁,连连叹气,几乎没有看见过他这么焦急。“心情不好是因为刚才那个人吗?小天使。” “啊?”森永抬头瞥了广人一眼,“神奈啊,不是因为他。” 如果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说,我一直都是你忠实的倾听者。广人的这句话只从心里经过。他又看了森永两眼,最终什么都没说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现在几点?”森永问。 “中午两点,怎么了?”广人说完环顾空无一人的酒吧,他喜欢热闹,但这个时候安静的酒吧也很舒适,音响里播放着慵懒的爵士乐,如果森永像平常一样温柔的微笑着一边喝酒一边和他闲谈就更好了。他不知道最近森永身上发生了什么,森永不说他也就不问,是在酒吧工作久了的职业习惯。 “还有六个小时啊。”森永仰起头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脖颈,随后慢动作似的瘫在吧台上,脑袋枕在手臂里,露出一只眼睛看着广人。 广人看着森永,觉得他像极了伤心的小狗,问:“又是你那位宝贝学长的事情吧。” 森永无力的点了两下脑袋,“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嗯?”广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恋爱中的人也太过于患得患失了吧,虽然森永单恋宗一五年,至今才终于有了修成正果的趋势,但也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吧。“与其想这么多不如打个电话给他问问清楚。” “广人,给我一张便签,一支笔。”森永把头埋得更深,不再看广人。从未对广人提过现况,现在更加不想说,一来不想把最好的朋友牵扯进来,二来说了也没用。森永啊,把脑袋清空,理一理现在的情况,事情总要一件一件的做。沮丧也没用,想往前走,实在不行再另做打算。 “你要给谁留言?”广人拿出一叠10cmx10cm的白色便签和一支黑色圆珠笔推到森永面前。 “不是,我随便写写。”森永在便签上写下:尽快救加奈子;晚上八点和卷岛见面;学长…… 写下“学长”两个字时笔尖停在了原地,如果时间充裕他想回福冈找宗一,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允许。我怎么这么冲动,最初就不应该离开学长半步。他扔下纸和笔,掏出手机查到宗一住的酒店的号码,打电话到酒店前台,“您好,这里是……” 森永不等对方说完忙说:“请问昨天用森永哲博的证件登记的房间退房了吗?” “请问您是?” “我就是森永哲博。”森永听见电话放在桌子上的一声响,和翻动纸张的声音。 “喂,您好,还在吗?”前台小姐对着电话说。 “在,在的。”森永回答。 “您昨天订的房间已经退了,清洁人员在房中找到一张留给您的字条。” “嗯?什么字条?” “上面写着:如果明天早上我还没有回来,你自己回名古屋上班,退掉和我一起租的公寓,扔掉所有我的东西,忘了我。” 挂断电话森永瘫倒在椅子上,虽然已经预料到学长会独自去解决问题,但得到证实后仍旧接受不了,脑中凶多吉少四个字挥之不去。 “小天使,怎么了?”广人焦急的摇了森永的肩,但得到的回应仅仅是无力的摇头。坐在面前的这个人看起来好陌生,根本不像平常认识的森永哲博。广人咬咬牙,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只要没有亲眼证实,一切都还是你的猜想,凡事多抱一点希望吧。” “广人,你不懂。这不是少年漫画,只要充满希望不断努力就能逆转乾坤,这是现实生活。” “这样的你,我从来没见过,也不认识。”广人说,“我不知道你的学长干嘛去了,但你应该对他有点信心!还有,你有时间在这里气馁,不如去做你还能做的事情,你写在便签上的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吧?看起来其中一件失败了,但还有两件,你要坐在原地一蹶不振的喝酒,今天你喝的酒全部三倍价钱!” “广人,谢谢你。”森永缓缓站起身准备离开。他神色仍旧憔悴,但至少有点精神了。 “去吧,去吧。该干嘛就干嘛!” 广人看着森永走了出去,玻璃门缓缓的关上,酒吧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音响里还是慵懒的爵士乐,但听来却有几分凄凉,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问题。低声自言自语道:“今天的酒钱还没给呢,我请客吧,算是预祝所有棘手的事情都解决的。” 【三十】绝望 30.1 在这个时代,家里还有闹钟的人大概有三种:学生,收藏者和需要随时知道准确时间的人。矶贝显然不属于以上三种中的任何一种,但他的茶几上摆放着一个天蓝色卡通蘑菇形状的闹钟,或许是他的某个朋友送的,或许是抽奖抽中的,更或许就是童心不泯的他在文具店买的。无论任何原因都与宗一无关,他无心猜测,拿起闹钟看了一眼,现在是下午两点半。茶几上的咖啡已经凉透了,宗一一口都没动过。 黑川和巽巴坐在宗一对面。黑川想问宗一是不是不喜欢速溶咖啡,但气氛压抑,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敢说。 “黑川,手机借我用用。”宗一打破了沉默。 黑川摸出手机递了过去,“美国的号码,就这样打过去没关系吗?”心想,应该是给森永打电话吧,归属地是海外,对方会不会吓一跳呢? “啊,对,不用你的手机,不知道矶贝家有没有座机。” “有。”黑川指向餐厅里的酒架。宗一望过去,果然在酒架的其中一格找到了一部带着转盘的欧式电话。乍一看很像收藏品。宗一扯了扯电话线,再拿起听筒听了一下,确定电话是通的之后才拨了出去。 “喂,你好,” “神奈?”宗一谨慎地问道,“是我,宗一。” “什么啊,居然是你。” “你以为我很想给你打电话吗!我认识的人中只有你一个是警察,我不方便联系别人而已,你别想多了!” 宗一真的出于无奈才没有啪的一下把电话挂回去,“如果可以我希望见面谈,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谈。” “刚才森永约我在酒吧见面,你们就不能约好了一起来找我吗?”神奈说,“今天不能去见你了。” “森永回名古屋了?” “对啊。” “他回来干嘛?” “我怎么知道?”神奈说,“问了我一些模凌两可的问题,我回答不上来他也就没说什么了。” “算了,先不说他。” “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神奈说了一个地点,是一家宗一去过几次的快餐厅。宗一考虑了一下,说:“好,我十五分钟后到。” 挂断电话,宗一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半步,他的目光还停留在电话上面,但注意力并不在目力所及之处,心想,森永回来了,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如果我不尽快解决森永肯定会行动,就算我阻止他也没用,为了我他什么都做得到,然而这件事我不希望他介入,准确来说,不希望任何人介入。危险我独自承担就行了。宗一拿起餐桌上的浅褐色墨镜和黑色鸭舌帽,“谁的?” “我的。”黑川说。 “借我用用。”宗一拿着墨镜和鸭舌帽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因为最近都没有认真整理发梢都打结了。拿起梳子梳理整齐后重新把头发绑好,换上和森永一起去买的隐形眼镜。戴上帽子和墨镜,在镜子中端详左侧脸,又看看右侧脸,只是简单的乔装打扮竟然就和平常的自己大不一样了,怎么说呢,真不是一般的帅,说不定比森永还帅。想到这里宗一吓了一跳,心道:嘁,我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长相,森永帅不帅管我什么事,我更不在乎自己的长相,只要不被名古屋的人认出这张和通缉令上一样的脸就行了。 宗一走出卫生间引起了小巴和黑川的注意。白衬衫、墨镜、鸭舌帽令本来就冷冷的宗一凭空添了几分酷,客厅里的两人看得呆了,异口同声道:“你要干嘛?” 宗一无暇顾及黑川和小巴的反应。径直走到大门口,坐在玄关处换鞋,“我出去一下,你们在这里等我。” “大哥,你要去哪里?”小巴起身准备追出去。 黑川一把拉住他,“别问了。” 小巴不解的看向黑川,直到宗一出去后大门砰地一声关上,小巴才问黑川:“你们在厨房里说了些什么?大哥现在要去哪里?” “不是什么大事。”黑川语调轻松地说。但脸上的表情完全是另一回事。 两人相对无话,时差还没有倒过来的小巴,倚在黑川大腿上渐渐睡着了。黑川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轻声说:“我会努力让宗一认可我们的。” 30.2 来到快餐厅,宗一东张西望一阵却没有看见神奈。走到楼梯前,正准备上楼,瞥见楼梯角落里的一张桌前坐着的人大概是神奈。心想,他还真会挑不显眼的位置。宗一走过去,还有两米的距离时神奈转过头来,盯着他,愣了两秒,侧着头把宗一从头到脚来来回回打量了三遍,一脸恍然大悟的招呼道:“你来啦,吃点什么吗?” 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十分,快餐店人不多,只有四五个错过饭点的人在吃饭。没有可疑的人物,宗一放心的走到神奈对面坐下,“你不用上班?” 神奈挠挠头,把告诉过森永的话重复了一遍:“因为你们的关系,我被停职了。”他盯着宗一。 宗一不自在的动了动,“喂!有什么不对吗?看什么!” “不就是多看了两眼,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脾气差啊,也真亏森永君受得了你。” “要你管!”宗一没好气的瞪了神奈一眼,不过隔着浅褐色墨镜镜片神奈根本没有看见。 “才两天没见,你变化真大。” “少说废话,只不过稍微伪装了一下而已。”宗一把墨镜往上推了推,把手移到鸭舌帽的帽檐,准备把帽子摘下来,想了想最终放弃了。 神奈无奈的摇摇头,宗一又想开骂,神奈的目光却已经移到了点餐处。宗一也望了过去,看见两个女生一脸激动地盯着他,见他看向她们,其中一个移开了目光,另一个却更加激动了,紧紧抓住转开脸的女生的肩膀说着什么。宗一不明所以,问神奈:“她们怎么了?” “真不是一般的迟钝。”神奈说,“那是高中小女生看见帅哥时很常见的反应,虽然不想承认,但你很帅。噢,准确来说你稍微整理一下就很帅,平常那样子嘛……咳,看起来就那样吧。” “我又不是明星。”宗一说。一个天天呆在实验室的学者,搞得花里胡哨有什么意思?如果试验用的菌株会因为我的穿着提高成活率我倒是穿成什么样都不介意。 “你这幅装扮,不知道的人还真的会以为你是明星。” “你以为我想啊!”宗一说,“不这么做,说不定埋伏在附近的你的同事早就一拥而上把我抓走了。” “放心啦,我没通知同事。”神奈说。心想,我想看见你和森永赢,可不希望我那些坏事的同事来横插一脚。 “我相信你,否则就不会找你了。”宗一说,“我想去警局报案。” “你说什么,去报案?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尴尬!”神奈第一句话吼得格外大声,后面的话因为敏感说得不算大声,但还是带着重重的火药味。宗一的话让他觉得一个重磅炸弹落在面前,炸得他头晕脑胀。 听着神奈惊叫的声音,宗一忍不住往后一仰,一来避开飞溅而来的唾沫星子二来似乎远一点声音会小点,开始理解平常发火时身边人的感受了。神奈的剧烈反应引起了店里所有人的侧目,不过他们都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回去各做各的事情,神奈凶神恶煞的样子,谁都不想惹火烧身。等神奈的咆哮停下来后,宗一说:“报案,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就是不是嫌疑犯了,你也是因为认定我不是真正的凶手才没有强行抓我吧。”宗一一直都明白神奈没有抓他并不是因为实力不足,而是本来就不想抓。神奈性格虽然脱线,但做事有原则,他不想将宗一推进铁栅栏之后才来慢慢的调查,如果一件冤案是他亲手造成的,他无法原谅自己。 “我对你的相信只不过是主观直觉,直觉不能成为你脱罪的理由。并且我又不是名古屋警局的,谁知道名古屋这边怎么看待你,说不定全都认定了你是罪犯,你可以去自首,去啊去啊,定罪后我会去监狱看你,我想写一篇监狱背景的耽美小说,我一点都不介意以你为原型。”神奈说。 “变态!我介意!”宗一说,“你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安静的听着,我的推理有没有可能性。” “嗯,你说。” “我知道是谁陷害了我。” 神奈抬起头紧盯着宗一,“谁?”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名字。” “哪你找我干嘛?” “我在遇见你的那酒吧发现了一些资料,看完后想起了N大食物中毒事件发生那天的很多细节……”宗一紧接着对神奈说出了脑中的大部分想法,没有把握的部分因为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省略了。他以为说完后神奈会帮他想想办法,但坐在对面的神奈从始至终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只冷淡地说:“这么说你根本没有证据,所有都是你的推理?” “我总会找到证据的。”宗一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警局询问室坐着的警察听完你的话可能比我的反应还差,他们会将你关到看守所,然后去居酒屋喝一杯,庆祝你自投罗网。”神奈说,“你说的这些,写成推理小说都有很多漏洞,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报案,找到确凿证据再说吧。”神奈起身理了理衣摆,“我走了,你注意安全。” 宗一听见心底响起碎裂的声音。他身为理科研究者,但平时饱览群书,此刻要用一个准确的词汇说出心底碎掉的东西,那就是——希望。他的目光跟随在神奈身后,但来到阳光下还是一片灰暗,并未被明媚的阳光照亮,他不清楚是墨镜镜片的影响还是越见灰暗的心情。一股来自心底的寒意,让他在三十六度的天气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三十一】电脑 31.1 宗一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够在二十分钟之内走两公里路程,但下午三点十五分他在距离和神奈见面的快餐厅外两公里的公园里,并且中途还去便利店买了一罐啤酒。他坐在银杏树下的长椅上,银杏树种下没几年,还是幼树,虽然时值盛夏,却并不茂盛,最大的叶片也只有鸡蛋一般大小。阳光让宗一有点热,他仰起头看从树叶间隙漏下来的阳光,平常他一定会伸手遮蔽耀眼的光斑,但今天不需要,因为戴着墨镜,透过墨镜看见的世界暗淡无光。 长椅前有一条鹅卵石小径,宗一五米外一位年轻的母亲牵着一岁多的孩子蹒跚学步走到矮灌木前时女人耐心地对小孩说:“树……绿色……”孩子目光并没有追随他母亲指的地方,注意力不知道在哪里,毕竟孩子的视线和大人不尽相同,但孩子嘴里还是蹦出了咿咿呀呀的类似“树”的音调。宗一的视线越过女人和小孩,看见更远处垃圾箱旁有一位拾荒的老人将几个矿泉水瓶子装在随身携带的袋子里。 人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呢?千辛万苦的学习说话走路,学习生存技能,学习知识文化,但这些努力有什么价值呢?只要活着就免不了挣扎、力不从心、无可奈何、身不由己…… 宗一的视线缓缓下移,瞳孔终于又有了焦距。拾荒老人到了他坐着的长椅旁,捡起长椅下面一张旧报纸,礼貌地问宗一:“可以坐这里吗?” “请坐。”宗一把放在一旁喝了一半的啤酒罐往自己身边移了移,为老人留出更多空位。老人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工厂制服,上衣胸前有一个工厂的标志,衣服并不合身,衣袖和裤脚都折了起来,不过洗的非常干净。或许是他儿子,或者是亲戚、朋友送给他的吧。 老人在宗一身边坐下,展开刚才捡起来的旧报纸,抚平上面几处深深的折痕,看了起来。 宗一了无兴趣地望着天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老人听见了,缓缓地放下报纸,看着宗一,“年轻人,有烦心事?” 宗一摇摇头。 “可以请我喝一罐啤酒吗?” 宗一没有迟疑,从裤兜中掏出钱夹递给老人,“这些钱你拿去买啤酒,剩下的过日子吧,对我来说钱已经没有用了……”等待我的是牢狱生活还是死亡呢? 老人没有接钱夹,推开宗一的手,“只需要买一罐啤酒的钱。” “我不是可怜你……” “我没那样想,我只是想喝一罐啤酒和你聊聊,生活上的困难我能自己解决。”老人和善的对宗一笑笑。 宗一点点头,从钱夹中抽出一张纸币递给老人。 鹅卵石小径上学认识植物的幼儿跌倒在地,大哭出声。宗一抬起头看了过去,老人也看向孩子,说:“我不知道你现在面对的是怎样的困境,不过和那个孩子跌倒了道理是一样的,痛就哭出来,能够自己爬起来的时候就再努力一点,没有用尽最后一丝力量之前,不叫全力以赴。真到了怎么也没办法爬起来的时候求助于身边的力量也没什么丢脸。”老人的目光收了回来,停留在宗一腿上,“你不是有健全的双腿吗?” 宗一听后全身一颤,对啊,如果现在放弃前面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我还没有揭发酒吧的真实面目;不能让藤田白白死去;N大中毒的人还躺在医院,没得到解药……宗一嗖一下站起来冲了出去,甚至忘了给让他重燃希望的老人说一声谢谢。 31.1 宗一站在公寓楼下的绿化带前,抬头凝望了七天没有回过的公寓,准备直接上楼取要拿走的东西,但远远就看见了自家门前有一个红点明明灭灭,正猜不准那是红外线还只是自己眼花了,背后跑出两个小男孩,其中一个脖子上挂着一支儿童望远镜。 “喂,借给我用用。”宗一指指望远镜。 小男孩被忽然叫住吓了一跳,看见说话的人一脸凶巴巴的样子,瘪着嘴巴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不许哭!把望远镜给我!”宗一不耐烦的走过去向小男孩伸出手。 男孩磨磨蹭蹭的取下望远镜,却半天不递给宗一。宗一明白过来男孩担心他用了不还,不耐烦的揉揉男孩的脑袋,“我站在这里用一下就还给你。”我一个大人抢小孩子的东西,岂不是好笑?宗一拿起望远镜放在眼前,虽然疑心小孩子的玩具只是骗人的把戏,但镜头把远处的景色拉近时他不得不承认这玩具做得太逼真了。缓慢移动镜头,对准公寓大门时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明明灭灭的红点竟然是一支点燃的烟——公寓门前守着一个正在抽烟的便衣警察。 宗一悻悻的把望远镜还给了小男孩,他的心情比瘪着嘴的男孩还差,男孩见了也不敢多嘴,接过望远镜拉着伙伴一溜烟跑了。这时,一辆单车擦着宗一的右手边飞驰而过,他闪身躲开,低声抱怨:“喂!注意点!” 骑车的少年没有听见宗一的话,飞驰到公寓楼梯下面,一个漂亮动作的把车停稳。少年背着小包正准备上楼,一楼的一个房间中走出两个男人拦住了少年。宗一知道那里是闲置的房间,平时并没有人住,准确来说这栋公寓住户非常少,除了宗一和森永平日也看不见几个人影。走出来的两个男人引起了宗一的注意,虽然他们都穿着便服,但从行事说话的神态就能看出是警察,以前没有接触过警察或许会猜错,但现在宗一不但认识神奈,还屡次遭到警察的追击,如果还看不出来就说不过去了。宗一趁两人没注意到他闪身躲到绿化带中一颗粗壮的杨树后面。距离有点远,宗一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又不敢靠太近。看见少年从小包中拿出一摞报纸递给其中一个警察,警察翻看了一下还给少年,对他说了几句话,少年指着楼上,似乎在告诉警察他必须上楼,警察的表情不耐烦起来,大声吼道:“谁都不能上去!听懂了就赶紧滚!”。少年讪讪地推着车离开了,宗一站在树后,心想,我还想着如果我拿不到就让森永来拿,毕竟他也是这栋公寓中的住户,现在看来任何人都别想上楼了。 宗一估计了一下行动需要的时间,现在应该是下午三点半。再不快点来不及了。脑中冒出一个想法,随后打车回了矶贝家。 宗一回到矶贝家,摘下帽子和墨镜,来不及擦汗整个人瘫软在了沙发上。“能陪我回一趟我住的公寓吗?” “我吗?”小巴问。 “你们两个。”宗一指了指黑川。茶几上有一厅罐装咖啡,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开喝了起来。“啊,好甜。”把咖啡罐举到眼前,看见上面写的是“拿铁”。想起了不需要提醒也会帮忙买黑咖啡的森永,嘀咕道:“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大哥,你可以给森永先生打电话问问啊。”小巴说,“我就奇怪你们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 “不行!”宗一沉默了,心想,绝对不能让森永更加深入的介入这件事,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甚至不愿意拜托黑川和小巴帮忙。 “大哥是不是和森永先生吵架了啊?”小巴说,“真是的,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啊……” “好了,听宗一说,他有事拜托我们。”黑川本想把手搭在小巴肩头,但碍于狂暴恶魔巽宗一在场,手抬了抬最终还是作罢了。 31.3 还未到公寓楼下宗一便停下了脚步,他担心被便衣警察发现。揉了揉小巴金灿灿的头发,“小巴,一会儿你直接往楼梯上走,不要说找我,支支吾吾的说一定要上楼,并且全部都用英文说。一定会有人来阻止你,如果是一个人找你,那么你就要想办法制造一点冲突,让监视的两个人一起出来,如果两个人同时找你了,无论如何拖住他们,他们很可能会带你到他们的临时办公室去问话,那样的话对黑川有利。” “大哥,什么意思?”小巴不解地看着宗一。 “就是字面意思。”宗一说。 “那大哥你呢?” “楼后面有一个备用的逃生楼梯,除了楼里的住户几乎没人知道,我要从那里上楼拿东西。” 黑川把宗一拉到一边,距离小巴足足有三米远,确定小巴听不见了才小声说:“你就不怕你弟弟被拘留吗?” “我说了是一点冲突,你们非要弄成私闯非法禁地的样子吗?” “分寸很难掌握啊!”黑川说着扭头瞥了小巴一眼,那家伙丝毫没有察觉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多危险,还是一脸天然的样子。 “他是我弟弟,肯定不会搞砸。”宗一说,“我也不希望把自己的弟弟拖累了啊。”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黑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宗一一贯说一不二,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决定了的事情只有去做。宗一弟控到可怕的程度,不会祸害自己的弟弟这点倒是可以相信。黑川想起才和小巴在一起时经常被宗一追杀的情形,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想单独交代你一点事。”宗一说。 黑川点点头。 宗一对黑川说完安排,掏出隔壁公寓的钥匙递给黑川。钥匙是房东交给森永的,叫他帮忙保管,有新房客要来看房时开门,没想到这把钥匙现在派上了用场。 十分钟后,按照宗一的计划,小巴吵吵嚷嚷要上楼,两个便衣警察拦住小巴问话。趁着这个间隙,宗一和黑川一溜烟跑到了公寓楼的后面。站在备用逃生通道门口,宗一小声说:“幸好这里没有警察。” “你没确认过这个地方吗?”黑川问。 “没有小巴拖住那两个警察我怎么可能跑得到这里。” “太侥幸了吧。” “能够做成功一件事,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我运气一向很好。” 宗一和黑川一前一后小老鼠似的摸上了二楼过道,宗一躲在黑暗的阴影中,他身形纤细,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守在门口的警察转身点烟的时候宗一对黑川点了点头。黑川起身飞快的跑到了森永和宗一住的公寓隔壁,把钥匙门插进锁孔,故意弄出一声巨响。警察闻声迅速的转身盯着黑川,“你干什么?从哪里上来的?” “我是这里的新房客,搬家前来看看房子。”黑川回答。 “我问你怎么上来的?”警察的语调又高又尖。 “跟下面那两位说好了才上来的。” 黑川低头开门,警察鹰一般的眼睛盯得他心里发毛。 “把门打开,我进去看看。” 黑川拧动门锁,暗自庆幸警察没有探头往下看,如果看见小巴在和那两位争执的话八成会露馅。打开房门后,黑川引着警察走进屋中,随后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心中祈祷正在完成其他任务的宗一动作快点。 宗一听见黑川锁门的声音后,几步冲到公寓门前,把早准备好的钥匙插入锁孔,冲进房中拿起地上的笔记本电脑迅速的原路返回。当他抱着电脑蹲在过道阴影中时除了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还听见了黑川和警察走出来时黑川对警察的道歉:“对不起,没想到门自己关上了,耽误您的时间了。” “几分钟而已,没什么。你看完房子可以走了吧?我劝你最近不要搬过来,你隔壁的邻居犯了棘手的案子,你住进来只会自找麻烦。”警察说。 看着黑川走向下楼的楼梯,宗一悄悄地离开了过道,从备用逃生通道返回。黑川走到楼下时竟然没有看见两个便衣警察,他这才想明白宗一之前说的小巴被带到临时办公室为什么对自己有利。 来到出发前约定好的集合地点,宗一最先等到的是黑川。二十分钟小巴后还是没有回来,宗一有些慌神了,一分钟没有看见小巴一分钟都不安心。他站起身,“我去找他。” “再等十分钟没回来的话我去找。”黑川说。 话音刚落,小巴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小巴小跑过来,问:“成功了吗?” 宗一拿起笔记本电脑向小巴扬了扬,“当然,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心惊胆战的去找那两个警察麻烦,以为死定了,谁知道他们听我说英文,随便登记了一下就叫我走了。”小巴说。 “因为你的发色是金色,眼睛又是蓝色,说一口地道的英文,他们肯定把你当成误入的外国人了嘛。”宗一说,“强调一下,我没有把握才不会叫你去做,什么死定了,你以为哥哥会把你往火坑里推吗?”宗一火大地瞪了小巴一眼,“不过,我的计划是他们只扣留你十分钟,结果扣留了二十分钟。” “有个警察拿出十多本旅游英语口语书让我帮他看看哪本最地道。” 小巴说完宗一和黑川苦着脸无言以对。 黑川回想这件事情,好多地方都想不通,问道:“宗一,你怎么知道公寓门前的警察会背对我们点烟?” “你没学过地理,不知道夏季的风向吗?”宗一说,“虽然夏季白天几乎没什么风,但常年抽烟的人对风很敏感,一丁点风都会避开。” “这样啊。”黑川说。这种事情也只有宗一这种烟鬼才知道吧。“不过,刚好那个时候警察去点烟,岂不是太巧合了?” “不是巧合,是推理!”宗一反驳,“拟定计划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很多种可能性与对应的策略。当然不可能放过那位警察抽完一支烟需要多长时间,每次抽烟之间间隔的时长可能是多少……” “万一他那时候不抽呢?” “不可能。”宗一说,“我逃走七天都没有一点动静,他执行的任务非常无趣,并且内心认为我根本不可能回去。人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兜里只有香烟会做什么?当然只有抽了!” 黑川听后点了点头,不得不佩服考了如此周全的宗一。 宗一握着电脑的手紧了紧,心想,幸亏当初森永把电脑从行李中拿了出来,虽说拿回这部电脑费了一番周折,但如果在逃亡途中丢了就没办法找了。“接下来我还有事要办,你们回家吧,今天辛苦了,如果有机会,我请你们吃饭。” 吃饭?我没听错吧?大哥他变了好多,不但好相处了,也会考虑科研以外的事情了。不过,他这会儿的情绪似乎有点凝重,是我的错觉吗?还是问问比较好。“大哥,你究竟要做什么?” “你别管。”宗一说完不给黑川和小巴说话的机会径直离开了。 【三十二】绝境 32.1 电车上的液晶屏幕播放着房地产广告,宗一的视线停留在液晶屏幕的边缘,那里有一排小小的红色数字:20点17分37秒。 与此同时,咖啡厅中,森永接过卷岛庆子递过来的一封信,打开后他看见了熟悉的字体——学长写的。森永抬头看了卷岛一眼,卷岛的眼神告诉他她以为这封信是他写的。 “谢谢你把包寄回给我。”卷岛说,“包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没有打开看过。”森永打断了卷岛的话,虽然自己抢劫错在先,但他仍旧不希望对方看低他的人品。 “啊?没有看过您怎么知道我的地址?” “唔……这个嘛……”森永说。对啊,学长怎么知道她的地址? “我猜夹在包上的工作证泄露了我的姓名和地址。” “哦,这样啊。”森永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心想,只要不误会学长和我的人品就好。“你找我只是为了包的事吗?” “不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森永君商量。”卷岛认真地看着森永,“你或许不记得我了,但我认识你,也认识巽宗一学长。” “啊?” “被抢包时我就觉得森永君和巽学长很眼熟,但当时情况太混乱了,我什么也没提。” “你认识我们却没有报警?”森永说。学长可是在逃的通缉犯! “为什么要报警?当时我确实被绑架了,很感谢你们救了我,并且你们抢包肯定是有苦衷。”卷岛说完从随身携带的文件袋中抽出一叠资料递给森永,“你看看这些。” 森永告别卷岛庆子,走出咖啡厅,整个人神情恍惚,思绪还沉浸在卷岛给的资料带来的震惊和愤怒中。红灯忽闪着变成了绿灯,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上人行道,才走了三步,一辆速度快得要飞起来的摩托车直直冲他而来。他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我要被撞了!”,没来得及退让身体已经被撞飞起来,后脑重重的撞在地上。挣扎着睁开眼,看见摩托车倒在地上,惯性作用下车轮仍在旋转,车旁一动不动的躺着一个人,他脑袋上有一条七、八厘米长的伤口,鲜血泉涌一般喷了出来。这个应该是开车的人吧……森永感到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景色定格了一般,慢慢变成黑白两色,随后模糊不清。他不确定这些画面是存活在人世的肉体看见的还是漂浮在半空的灵魂看见的……总之,眼皮好沉…… 32.2 电车到达N大站的提示灯亮了起来,宗一缓缓站起来,走了两步,赶紧停在原地,头很重很晕。等到响起电车门即将关闭的“滴滴”声时他才一步胯下了电车。 难道我还有些迟疑?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联系到敌人要求当面解决的时候就不再迟疑了。 宗一走在以前平日每天都会来往至少两次的地下通道里,无论楼梯还是铝合金扶手都那般的熟悉,平常视而不见的事物,今天看来却无比亲切。沿着绿树成荫的人行道走进N大校园。 夏季天黑得晚,晚上八点多了,四周仍旧明亮天边飘着镶金边的火烧云。烧毁的实验楼与周围的葱郁格格不入,警示带围起一片黑森森的废墟。楼梯口像一张守株待兔等着猎物的血盆大口。宗一跨过警示带走进了楼里,因为大火的缘故,楼梯上的铁条扭成了麻花状,木头扶手变成了黑炭,一碰就掉落在地上。宗一沿着砖砌的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来到最熟悉的实验室门前。 实验室的窗户烧焦得非常严重,玻璃都碎裂了,烧毁整栋楼的大火应该是从这里开始燃起来的。实验室的门并未完全毁坏,只熏黑了。宗一捏住门把手,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弧度。就是这道门啊,如果一开始就想通也不至于跑那么多弯路了。他推门进去,挑了一个不太杂乱的角落站着,默默的看着天幕中的火烧云沉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墨色的沉寂。 半小时后,实验室的门“吱嘎”一声开了。操场上的路灯照在开门的人脸上,宗一看了个一清二楚,“果然是你,好久不见了啊。” “小巽,等很久了吗?” “没有。”宗一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比起以前等您来教我做实验的时间可短得多啊,三好助教。” “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啊。”三好盯着月光下宗一的脸庞,强行把恨意压制在心中,脸上仍旧平静无波。“五、六年前的事情啦,那时候我不太热心科研,经常让你等两三个小时。” “是啊,就在这间实验室,我总是等你。有一天晚上你比我早到,我欣喜的想着可以多学一会儿,结果你教给我的是人生最大的恨意。”宗一想起五年前就在这间实验室里,对面的禽兽扑向他,强行吻他,如果不是森永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也因为这件事他从此痛恨上了所有同性恋。想到这里,宗一忍不住一脸恶心的伸手擦了擦嘴唇,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仍旧留下了肮脏的烙印一般。 三好摸了摸曾经被宗一刺伤过的位置,冷眼看着宗一,扯起嘴角冷笑了一声,“因为那件事,我辞去了N大的职务。因为你用剪刀刺向我留下了心理阴影,从此我再也不能对任何人做那件事了,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因为你,妻子和我离婚了!” “所以你下毒陷害我?”宗一强行压制着满心的愤怒,但声音中细小的颤抖暴露了他的情绪。 “不完全是。”三好说,“我今天来这里并不是想和你聊陈年往事,我们谈谈未来。” “你认为你还有未来?”宗一说,“我想通了很多事情。N大食堂集体中毒那天早上来实验室的调研组中避开我的目光的人就是你。那天早上我进实验室时,门锁完好无损,说明有人用钥匙打开门把毒剂放在了我的试验台上。实验室里存放了很多珍贵的实验资料,我进校以来只有三个人有钥匙,福岛教授、我和你,这么一想,我马上猜到是你。” “可惜你没有证据。”三好笑了起来。 宗一讨厌他小人得志的样子,忍不住啐了一口,“比起证据,我更关心你配制的毒药的成分。” “哦,你想帮医院里躺着的那群植物人解毒?” “植物人?” “你还不知道吗?那种毒药,中毒后一周后会是不是休克,抢救不及时随时都可能进入假死状态。这么算起来,到今天刚好中毒一周,过了今晚凌晨中毒的人就到极限了吧。”三好说,“说到这个问题,我有东西给你看。”他把手中的一个小文件袋递给宗一。 宗一防备的走上前接过袋子。他已不是当年的体弱少年了,如果真要动手也不可能轻易输。他退到窗户边,借着操场上的灯光看见了两张血淋淋的照片。顿时呼吸停住了,双手抖得厉害,啪一下把袋子掉在了地上,散落出来的照片在月光照射下更加触目惊心。“你把加奈子怎么了!”宗一的声音失真得他自己都不认识。 “暂时没怎么样。”三好邪魅地看着宗一,用大拇指滑过嘴唇,仿佛示意他是一个吸血的恶魔。“不过,我知道你一向嫉恶如仇,对我这样的混蛋尤其下得了手,我跟手下交代,如果今晚十点我没回去,就折磨死这个小姑娘。”他满意的看着气得发抖的宗一,声音越见愉悦,“怎么折磨你懂的吧?” “混蛋!”宗一牙齿咬在一起,想扑上去撕碎三好,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才平静下来,“你究竟想要什么?” “你知道的。” “我的研究项目的记录?”宗一把背着的笔记本电脑护在身后,正是下午他和黑川、小巴费尽全力取出来的电脑。 “果然是聪明人。”三好说,“不过,比起实验记录我更想要你这个人。” 宗一后退一步,将实验台上未彻底烧毁的两个溶剂瓶撞到积满污水的水槽里,瓶子上面写的是硫酸。他扶住试验台才没有摔倒,定了定神,说:“不可能!” “我想你误会了。”三好又用拇指擦了擦嘴唇,“我说过了,因为你用剪刀刺伤了我,我已经失去作为男人的尊严了,我不能对你做什么,我想要的是你的才华。” 宗一摇摇头,“我不可能和你这种人合作。” 三好指了指加奈子受害的照片,“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你拒绝,除此之外,还有躺在医院里的十几条性命,全凭你一句话。” “为什么非得是我!”宗一说,“我已经把全部实验记录都带来了,我给你,全部成果都给你还不行吗!” “行的话我就不必把你逼到绝路,不必千方百计把你抓去酒吧,更不必亲自来和你谈判。” “一切都是你在操纵啊,所有线索到这里都连接起来了。就为了让我帮你做实验竟然以人命作为代价!” “为科学的进步做出贡献不是你一直的梦想吗?” “不要糟蹋梦想两个字!”宗一握紧了拳头。 三好没有在意宗一的反应,自顾自说了起来,“离开N大后,我有幸参加了一个真正造福人类的药品实验计划,但进展不是那么顺利,我们努力了三年还是不能成功保持植物原液中提取出来的分子的活性。一个月前我偶然得知你做到了,我的敌人,巽宗一,你做到了。于是,我在一个雨夜潜回N大实验室,可惜实验记录竟然只记录到上个月月末,根本不完整!并且实验室居然发生了火灾,连最初的实验成果都没有了!” “这得感谢我那两个不怎么能干的新助手,他们的记录总是比我自己的记录晚半个月至一个月。”宗一说。 “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你的实验进入了瓶颈期。”三好说。“剩下的也全部告诉你吧。在实验室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借机报私仇,嫁祸你。如果你被警察抓住,洗清罪名的机会微乎其微。如果没被抓,那么你就逃亡了,无论你逃到什么地方,我都会找到你,把你拉拢到我的实验计划中。你看,多两全其美啊!反正你现在已经无路可走,加入到我的计划中吧,我有国际大财团的资金支持,你和我一起能够实现所有的梦想……” 宗一沉默了,心想,有良好的实验器材,还有尖端人才当助手,可以救回中毒事件中无辜的十几条性命,可以拯救我的妹妹……加奈子稚嫩的脸庞浮现在宗一脑中,他的心抽痛了一下。 三好看出宗一的动摇,煽风点火道:“在N大你再努力也终究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学者,成为我的搭档,我们一起做出有助于人类医药事业发展的药品,那样才是真正的科学家。” 宗一心中一惊。学者!森永说过,最初喜欢我是因为我身上的学者风度。作为一名学者才是我的理想,我之所以选择科研并不是为了科学家的名号,我没有造福人类那么大的觉悟,只是因为研究适合我的性格,我从内心喜欢研究才坚守在这个岗位,我只是喜欢做这件事而去做而已,既不伟大也不卑微。我要坚持自己最初的选择!中毒的人我会另想办法。至于加奈子,我的妹妹,哥哥对不起你。宗一咬咬牙,一字一顿的说:“我拒绝你的邀请。” 三好没想到宗一如此强硬,忙说:“除了名誉你还能得到金钱和权力。” 宗一冷哼一声,心道,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知道你的试验计划,我在酒吧二楼的实验室中看见了资料。那不是什么救人的计划,是制造毒品,兴奋剂,是大剂量的抗生素。病人用了确实短时间就能看见奇效,但用过一次之后再吃普通的药根本没有效果,只能继续依赖特效药,如此一来,支持你开发药品的东家就可以掌控药品市场,你懂了吗?你在助纣为虐!” “我不在乎那些!因为你我失去了名誉、尊严和妻子,我只剩下科研了,我要紧紧抓住任何可能成功的机会!” “你专注的已经不是研究本身,你走火入魔了。”宗一说。“我不可能跟你走,我已经投案自首了。” “为什么你总要反抗我!”三好说着扑向宗一,“我喜欢你,你拒绝我。现在我和你有相同的想法,我们可以在科研上互相扶持,你为什么又拒绝!” “因为你是错的!”宗一避开三好,“已有的实验成果也不能给你。”他捞起水槽里的硫酸瓶,用力拧开盖子,掀开电脑,猛地泼了上去。原本他打算用电脑里的实验记录交换毒药成分,以及加奈子的性命。 “你做什么!”三好扑过来一把抢过电脑,但已经晚了,腐蚀性的溶液很坏就破坏了电脑的键盘,随后流进了硬盘。 “你想死我就成全你!”三好扔下电脑,挥拳砸向宗一,宗一来不得及躲避,伸手挡住三好的攻击,但实验室里太黑,又有无数乱七八糟的东西横在地面,他脚下一滑跌倒在地,眼镜滑落在地上,他弯腰摸索着寻找眼镜,心脏跳得快要蹦出胸腔,还没有找到眼镜,三好的手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他胡乱踢打却怎么也挣不开对方的钳制。 三好掐着宗一的脖子,把他拖到水池边,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小,一边把宗一的头按进水里一边说:“去死!去死!” 脏水呛进宗一的鼻腔和口腔,因为缺氧,脑袋和胸口都快要裂开了似的,脑袋越来越昏沉,眼前的画面反倒清晰了起来——看见了小巴,痛哭着抱住小巴对他说:“对不起,小巴,哥哥没能救回加奈子,哥哥对不起你们!”随后又看见了黑川贡、矶贝太一郎、福岛教授、田所昇太、美香彩乃、山口、藤田、神奈……最后站在他面前对他微笑的人是森永哲博。这就是死前的走马灯吗?据说最后看见的那个人是自己最在意的人,一点没有错呢。可是,森永你这个大笨蛋,再来救我一次啊…… 【三十三】激斗 33.1 月光从烧毁的窗户中照进实验室,三好的表情狰狞得犹如阿鼻地狱中逃出的恶鬼。被压在水中的宗一渐渐不再挣扎,他才慌了神,赶紧把宗一捞起来,啪啪打了两耳光。宗一呛出一口又腥又苦的水,又能呼吸了,他费力的看了拎着他的三好一眼,用尽力气朝着三好的脸吐出一口唾沫,眼中全是轻蔑。 “找死!”三好擦了擦脸颊,一巴掌重重的扇在宗一已经红肿的脸上。“跟不跟我合作?” “不。”宗一说。 三好脸色越见阴沉,紧紧掐住宗一脖子,“我要你为你做的决定付出代价!” “放开他!” 一声惊呼吓了三好一跳,他扭头看见冲进来一个高大的人,那人来到近旁他看清是森永哲博。三好不理会森永,盯着宗一渐渐涣散的瞳孔,手上的力气加大了一倍。“怎么,还叫了帮手?为什么你都快死了他才出现。” 森永冲过来,使劲踹向三好腰部,但三好没有松开宗一,带着他一起倒在了地上。森永扑上去死命的掰三好的手指,但三好已经丧心病狂,根本掰不开。实验室内太暗,宗一的脸和上半身都掩在黑暗中,森永只看见月光照耀下宗一的双手软塌塌的搭在地上,森永心中慌乱到了极点,摸吅到地上一个长条,猛地击向三好,但三好铁了心要置宗一于死地,不管森永做什么他都毫不在乎。 森永摸出腰间沉甸甸的东西——神奈的手吅枪。用枪指着三好,“放开他!”三好不为所动。森永失控的扣动扳机,子弹打在三好脚边烧焦的实验器材上,火星四溅。 枪响吓得三好一哆嗦,却没有动摇他的决心。心想,豁出去了,就算死也要杀了巽宗一,反正等待我的只剩下死亡了。 森永双手握枪指着三好,“最后跟你说一次,放开他!” “怎么可能,哈哈哈,马上就可以送他去见阎吅王了,我怎么可能放手。”三好一脸同归于尽的狰狞,面对森永的威胁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开吅枪啊,反正我已经无所谓了,你开吅枪的话横竖也是个死,可以去地狱陪伴你的巽学长,也很不错,不是吗,哈哈哈……” 森永不想把事情弄到绝境才没有直接对着三好开吅枪,但现在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他将枪口贴近三好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咔。” 枪卡壳了! 开什么玩笑!森永咔咔又扣了两次扳机,枪膛卡得死死的。他调转手吅枪,用枪柄猛地击向三好头部,这一下终于奏效了,三好掐着宗一的手松开了,三好僵直的向后倒,宗一也像失去提线的木偶,软软的倒了过来,森永赶紧伸手接住宗一。 森永把宗一抱到月光下,看见宗一半个身体都湿透了,头发上湿漉漉的粘在脸上。他的目光始终不敢触及宗一的脖子,他怕那里留下的淤青会让他失去理智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把三好捅成马蜂窝。他控制住颤抖的双手,深吸一口气,伏在宗一胸前,竟然奇迹般的听见了微弱的心跳。“学长!学长!能听见我说话吗?” 宗一的脑袋毫无反应的耷吅拉在一旁,眼睛半眯着,瞳孔黯淡无光。森永把宗一的脑袋掰到自己面前,深吸一口气,对准宗一的嘴唇吹了进去。往嘴里吹进几口气后,宗一搭在地上的手动了动,轻轻地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水来。森永见状,忙扶着宗一让他吐出肚子里的脏水。宗一吐了一阵才能顺畅的呼吸了。他不敢大口的吸气,并不是害怕忽然而至的大量氧气会伤到还未清醒过来的内脏,而是因为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能够自吅由的呼吸也是莫大的幸福,他想小口小口的,用感激的心态来呼吸。意识渐渐恢复后,宗一看着森永,抬了抬手臂,想摸一下森永的脸颊,确定这不是幻觉,但手臂抬到一半就无力的落了下去。“森永……你来得太慢了……” 森永接住宗一的手,拿到自己脸颊上轻轻揉搓,宗一冰凉的手掌让他又舒服又心痛。脱下宗一身上的湿衬衫,把他带着体温的T恤脱下来套在宗一身上。“学长,对不起,对不起!” 33.2 救活宗一后森永才注意到他们已经被警吅察包围了,站在近处的一个人并不陌生,是神奈。森永把宗一往怀中紧了紧,“你们不能带学长走,这件事我已经有确凿的证据了。” 听到这句话神奈明显松了一口气,“有就最好了,你们先去医院,明天去一趟警吅察局,带上你说的证据。”他瞥见地上躺着的枪正是之前被森永抢走的,悄悄移动到手吅枪旁边,趁着同事没有注意,捡起手吅枪别回腰间。这样做并不完全为了森永,也为了他自己。如果被人发现森永抢了他的枪,会有袭吅警的嫌疑,他也会因为玩忽职守丢了工作。 森永指指缩在角落里的三好,问神奈:“他呢?” “作为疑犯带回局里。”神奈回答。 “等等……”宗一从森永怀里挣了出来, “我有话问三好。” 森永扶着宗一来到三好身边,宗一缓缓蹲下盯着三好,“告诉我毒药的成分。” 三好痛苦的抬起头望着宗一,用尽力气才露出一丝狞笑,“毒药是在一次失败试验中偶然产生的……也就是说,我也不知道成分……” “混吅蛋!”宗一费力的抬起脚,一脚踹在三好腰间,三好滑出去一小段距离,脸上的神情更重了。宗一怀疑他是装的,但现在怎么装都没用了,问道:“加奈子呢?” 三好不看宗一,颤抖着嗓子吼道:“你找到你妹妹也没用!她也中毒了!” 森永放开扶着宗一的手,上前封住三好的领口,一拳揍在三好脸上,正想再揍两拳,他的手臂被人拉住了,回头看见是神奈。 “你干什么!”神奈说,“小心他告你故意伤害!” 森永送开手,三好跌倒在地上。宗一注意到三好痛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并且他的手始终捂着小腹下面的位置。神奈也注意到这个情况,走过去看了一下,回头小声说:“你们八成要吃官司……他断子绝孙了……” 宗一和森永对视一眼,碍于现状才没有笑出来。但转念一想,两人都慌了神,不会是刚才揍他时造成的吧,剥夺了三好做男人的资格,可不是小事。宗一眼尖,看见三好最初躺的地方有一趟鲜血,对神奈说:“这里有血,伤应该是刚才打斗中弄的。” “这样的话只能算防卫过当。不过,你差点被他弄死,究竟是不是防卫过当也不好说。”神奈说,“我会尽力帮你们脱罪。”最后这句话他说得非常小声,只有宗一和森永能够听见,显然神奈一直都站在他们这边。 33.3 急诊室里的医生忙进忙出,无暇顾及还能步行走进医院的宗一和森永。医院里飘荡着特殊的消毒水味道,在夏日高温的协助下更加刺鼻,坐在走廊椅子上的宗一不适的揉了揉鼻子。森永见了,忙问:“不舒服吗?” 宗一摇摇头,注意到森永额边有红色的痕迹,伸手摸了一下,没弄懂那是什么。森永头发的触感也不同往常,他把手指慢慢插入森永的头发中,原本应该柔软的发丝竟然非常的粗糙。仔细看了一下,头皮上凝固的暗红色竟然是血迹,宗一皱眉道:“你的头怎么了?” 森永摸吅摸后脑勺,手指沾上了鲜红的血迹,大概因为刚才激烈的打斗伤口又裂开了,趁宗一没注意的时候把手藏在了衣兜里,“没什么啦,被车撞了一下,否则我会更早去救你的。” “头伸过来,我看看!” 森永顺从的把头埋到宗一怀中,谁知宗一一巴掌打在他头上,骂道:“笨蛋!” “哎哟!”森永爬起来盯着宗一,痛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伤口大概渗出更多鲜血了,“学长你怎么这样!我受伤了你还打,太残忍了!” “我就残忍,怎么样!”宗一一拳捶在森永胸膛,但并没有太用力,“缝了几针?” “两针,医生说我福大命大,如果着地的位置偏一点可能就成脑震荡了。” “活该!” 森永可怜巴巴地看了宗一一眼,心想,希望学长关心关心我只能是奢望了。 宗一出了一口恶气之后不再说什么,抬头看着浓得像墨一般的天空,悲伤了起来,“森永……” “学长,怎么了?” “你说加奈子还活着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森永自责的低下了头,原本打算自行救回加奈子,但连加奈子被囚禁的地点都没有找到。 “如果我选择协助三好做实验加奈子现在已经回到家里了吧。” 宗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后悔自己的选择?” “没有。”宗一盯着地面,眼中神色坚定,“再给我十次选择的机会我都会拒绝三好。我不可能协助他开发伤天害命的药品。” 急诊室里走出一个满脸疲惫的护士打断了宗一和森永的对话,“森永哲博是哪位?该您看病了。” 森永和宗一走进急诊室,坐在医生面前。医生反复打量着他们,虽然此时宗一已经穿回了他的衬衫,森永也好好的穿着自己的T恤,但他们全身都是泥土,被医生这么一打量有些不好意思了。医生见两人不愿意多说的神色,没有问原因,指指宗一,“哪里不舒服?” “我吗?”宗一指着自己的脸颊,心想,我才中三途河边挣扎回来,脸色很难看,专业医生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我并不需要专业的治疗。指了指身旁的森永,“请帮他检查一下头上的伤口。” 门口探进一名护士,她活泼地说道:“上条医生,您看完这个病人,请去一趟住院部,给737号床的小姑娘做巡查。” 正准备给森永做头部检查的上条医生愣了一下,“是那个自己从绑架窝点逃出来的小女孩吗?” “什么?!”宗一和森永同时叫了起来,宗一起身抓吅住医生的手臂,“您能告诉我们小女孩的名字吗?” 医生为难的挠挠头,“这个很为难啊,医院禁止泄露病人隐私。” “医生,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叫巽加奈子?”宗一说。 “十四岁。”森永补充道。 医生一脸惊讶,点点头,“你们认识她?” “我是他哥哥。”宗一说。 “太好了,让警方联系她的家属一直没有回音,没想到这么巧你们也来看病,我带你们去见她。”医生说,“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孩子啊,她挣脱歹徒绑住手脚的绳索,裹在一床破烂的棉被中从三楼跳了下去,由于体型小,有被子的保护她落地后并没有受伤,只是太过虚弱,路人发现她后将她送到了医院。” 在医生的带领下宗一和森永来到了加奈子所在的病房,宗一看见加奈子坐在床上正在削苹果,顾不得医生还在旁边,几步冲到病房吅中,抱紧了加奈子。加奈子手中的刀和苹果滑落到地上,她颤抖着说:“大哥……” “加奈子,对不起……哥哥再也不会让你有这种担惊受怕的经历了……”宗一抱着加奈子的手更加紧了,感受到加奈子凸出的骨骼,他心中一惊,妹妹以前有这么瘦么? “大哥,你放松一点啦,要把我捂死了!”加奈子推了推宗一。 宗一这才缓缓松开手,让医生为加奈子做了检查。医生检查结束,叮嘱了几句就走出了病房,宗一追出病房,小声问道:“医生,我妹妹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医生翻看病例,目光停在一行特别注明的小字上,他抬起头凝视着宗一,“有,你妹妹似乎有中毒的迹象,她曾休克过两次,食物摄入量非常低。” “我知道了,谢谢。”宗一缓缓走回病房,加奈子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身躯缩在病床上几乎看不见了,小吅脸窝在枕头里,嘴边挂着淡淡的笑容,是因为终于见到哥哥了吗? “我想在医院陪加奈子。”宗一说。 “我也留下。”森永起身把宗一扶到病房吅中的沙发上坐下,他坐在沙发扶手上,让宗一靠着他温暖的胸膛。 宗一实在太过疲惫,靠着森永闭上眼睛但不敢入睡,生怕一觉吅醒来再也见不到加奈子了。 【三十四】结婚 34.1 宗一坐在咖啡厅柔软的沙发上,心不在焉的转动咖啡勺。去警吅察局交了三好犯案的资料后森永硬拽着我来这家高档咖啡厅干嘛?不管森永有什么打算我都不想奉陪了,我要去医院陪着加奈子。 一个身穿墨绿色长裙的女人走了过来,她径直坐在宗一和森永对面,伸手把一缕掉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满脸歉意地说:“路上堵车,我来晚了,真是抱歉……” “没事没事,我们也才到一会儿。”森永说。 宗一的目光停留在女人脸上,看起来有些眼熟。嘁,这女人是谁?明明等二十分钟了,森永竟然帮她打圆场,什么关系啊? 女人对上宗一的目光,笑了笑,“巽学长,你好,我是卷岛庆子。” “你好。”宗一说。她认识我,熟人? “你大概不记得我了吧。”卷岛说,“我是几天前你们在路上救的那个女人?” “哪个?”宗一一脸茫然。森永凑到宗一耳边,小声说:“就是我抢了她的包那个。” “哦,你有什么事吗?” 宗一没好气的瞪了女人一眼。难道要报警?包都还给她了,还要怎样? “学长,你别这样,卷岛小姐是来帮我们的,她是三好的助手,所有的证据都是她给我的。” 森永说。 “真的吗?”宗一脸色和蔼了不少,“谢谢你,帮我们大忙了。今天有什么事吗?” “毒药的事。”卷岛说。 听到毒药两个字,宗一的神经绷紧了。森永也不知道卷岛找他们出来是说这件事,电话中卷岛只说了有非常要紧的事情,听她这么一说森永也紧张了起来。 卷岛的咖啡送来了,是森永提前帮她点好的卡布奇诺。卷岛盯着咖啡上漂亮的花纹,微微一笑,“谢谢。”喝了一小口咖啡,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两人,“我做了一个毒药的成分表,你们看看。”她从包里拿出两张A4纸,分别递给宗一和森永。 宗一看了一遍,凭借他对毒药的了解,成分表很可能是真的。“你为什么知道?三好说毒药是一次实验失败的产物,他自己都不知道具体的成分和配比。” 卷岛低下头,小声说:“那次失败的实验是我经手的,因为我多放入了一种试剂。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误我把溶液保留了下来,没想到闯了这么大的祸……也给我自己带来了很多麻烦,你们还记得当初绑架我的那两个孩子吗?” 森永点了点头,回忆起其中一个孩子长得挺像真崎哥。 “其中一个男孩的哥哥也是三好教授的助手,我的失误连累那位助手被辞退了,他想不开要自杀,于是他弟弟绑架我,威胁三好教授收回辞退的命令。” “后来呢?” “那位助手还是自杀了,你们知道三好教授的性格,他不可能收回说出去的话。”卷岛低下头盯着桌上的咖啡,神色越来越黯淡,“我很内疚,一直纠结着要不要自首,直到收到森永先生寄回抢走的包,还给我写了道歉信我才醒悟过来,以前犯的错误已经无法弥补,但我不能泯灭良心一错再错,把这个成分表交给你们后就能安心的去自首了。” “整件事应该不属于你的责任,是使用毒剂犯罪的三好的错。”宗一说,“我会和神奈说一下情况,你先别忙着自首,或许真的没你什么事。” “巽学长好温柔。”卷岛又用小指勾着发丝夹在耳后,头埋得低低的,“三好教授答应帮我申请公派出国,所以我一直帮助他。现在三好教授入狱了,我可不可以申请当巽学长的助手。” “不行!”宗一和森永异口同声的说。 “为什么?” “森永,你说说看,什么原因?”宗一说。虽然和森永意见统一,但他并不清楚森永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卷岛说学长好温柔!森永心中警钟长鸣。仔细一看卷岛小姐长得挺不错,我绝对不能纵容任何有可能成为情敌的人留在学长身边!但这个理由不能让学长知道。支支吾吾的找了一个借口:“学长有两个助手了,虽然不算得力,但他们已经很努力的跟着学长在学习了,卷岛小姐来抢了那两位助手的工作,岂不是不仁不义。”他转头看向宗一,“学长又是什么原因呢?” 宗一心想,三好助教的前助手在身边朝夕相处,我可接受不了,万一她是卧底还想来害我怎么办?不过可能是我想多了吧,这话不能说出来。“唔……我嘛,想的和森永一样。” 和卷岛告别后,宗一和森永径直去了名古屋医院,院方拿到毒药配方,马上组织多位声名鹤立的医生进行了会诊。 宗一来到加奈子的病房,看见加奈子平稳的呼吸,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三好说中毒后会成为植物人看来是吓唬人的,他连毒药的成分都不清楚,怎么可能判断得出毒性呢,加奈子出院指日可待了。宗一把手放在熟睡中的加奈子的额头上,轻轻拨开贴在她额头上的发丝。森永站在病房门口,仿佛在看一幅温馨快要溢出画框的油画。 34.2 森永走进酒吧,看见广人在调酒。下午三吅点,这个时候除了森永这个常客基本不会有客人。森永提前给广人打电话说要来,广人调的酒自然是为森永准备的。森永站在酒吧门口,停住了脚步,距离二十米看暖色调灯光下的广人,美得令他不忍心开口惊扰。 “好久不见。”广人说,等森永走到吧台前,他把手中调好的酒倒在杯中推到森永面前。 森永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好久不见。”他把手中的一个盒子递给广人。 广人不解的看了森永一眼。开始擦拭一只高脚杯。 “上周你拜托我帮你还一个手机给名叫泽田的学弟,但我擅自使用了他的手机和电话卡,作为赔罪我给他买了一个同款的新手机,我不好意思还给他,还是你给他吧。”森永说。如果没有泽田君的手机,我和学长在逃走的路上就被警吅察抓吅住了吧。 广人收下手机,“不管感情的事还是生活方面你都喜欢来麻烦我。”他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杯子,认真的看着森永,“不过,我很喜欢你找我帮忙,因为我是你值得依赖的朋友嘛。” 森永笑了起来,默认的点点头。“我又有事要拜托你了,还记得福冈我们最常去的那家酒吧吗?” “记得。” “我把一个朋友的车开去了福冈,但没有开回来,就在我们常去那家酒吧旁的停车场。”森永一脸的歉意,“我和学长最近没时间去福冈,想请你带那位朋友去取车。” “好。”广人说,“我好久没回福冈了,正好想回去一趟。” 第二天,小停车场里。矶贝恼火的将车子从狭小的车位中开出来。看守停车场的大叔盯着矶贝看了半天,一脸狐疑地说:“当初开车来的人不是你啊,这真是你的车吗?” 矶贝探出头,没好气的说:“要看这辆车的增值税发吅票吗?” 大叔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往值班室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啦,好啦。不要生气了,我帮森永给你赔罪,请你在我的酒吧免费喝一个月的酒。”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广人对矶贝说。 “嘿嘿,听起来挺不错。” 后来,矶贝成了广人酒吧里的常客,不只是广人免费请他喝酒的那一个月,而是之后的一个月又一个月……喝酒的地点从酒吧换到居酒屋,再换到KTV,最终换到了广人的家里…… 34.3 机场人来人往,宗一左手搭在小巴的肩上,叮嘱道:“不能太相信黑川那家伙了,知道吗!他是恶魔,是骗子!” 小巴无奈的笑笑。想说和黑川先生相处好几年了,知道对方的为人,但他明白哥哥的不舍,话到嘴边咽了下去,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挨哥哥的爱的铁拳。“我知道了,黑川先生对我很好的,大哥放心吧。” 宗一点点头,转向黑川,“黑川,过来一下。” 黑川不明就里的跟在宗一身后走到远离小巴的地方。宗一拍拍黑川的肩膀,“以后就算是我拜托的事情,如果有危险也不要让小巴做,照顾好我弟弟。” 宗一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黑川愣在原地,心道,宗一认可我和小巴了! 来到机场外,宗一远远就看见了森永,但森永并没有看见他,森永在和两个人说话,如果没有看错,是森永国博和真崎顺也。“我可不想看见这两个人。”宗一自言自语道。想起第一次见国博就把对方打吅倒在地,还有和真崎之间的纠葛,他走向便利店准备买包烟再去找森永。 34.3 森永在机场外等待宗一,一个人从后面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回头看见是哥哥森永国博,“哥,你怎么在这里?” “去欧洲旅行。”国博说,“你又在这里干嘛?” “我和学长来送黑川和小巴回美国,学长有话交代他们,我在这里等学长。”森永说,“爸身体好些了吗?你这么快就有旅游的兴致了?” “才几天时间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恢复得还不错,情况很乐观,医生说三个月之后大概就能自己走动了。” “房子的事情呢?” “我让他们暂时别急,等爸能走路了,你也有时间的时候我们去实地考察,举家搬迁可是大事!” 森永心想,没想到我还有机会感受家庭的温暖。感动得鼻子发酸,害怕再多说这件事情会更加感性,赶紧转移了话题:“你和我在这里说了半天,来得及上飞机吗?” “还早,真崎说想在飞机上看书,他选书去了。”国博指指不远处的一家书店。“我和真崎说好去比利时结婚,你们呢?” 国博冷不丁的一句话吓了森永一跳,他苦着脸挠挠头,“我会和学长谈谈。”心想,我不止一次想和学长谈这件事,内心非常期盼能够和学长有看得见摸得着的羁绊,但总觉得希望渺茫。他扭头看见真崎从书店走出来,微笑着挥手打招呼。 真崎走过来,扬了扬手里的书,“买了一整套漫画,够我在飞机上看了。” “什么漫画?”森永说。国博也好奇的看向真崎手中。 “《恋爱暴君》一部甜蜜又曲折的漫画。”真崎说。 “有空我也看看。”森永说。我和学长的恋情也像漫画一样呢,甜蜜中伴随着苦涩,就像咖啡,有苦有甜才是真正香醇的滋味。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了。”国博看看时间,揽过真崎的肩头,走了两步,回头说:“回见。” “回见。”森永挥挥手。 34.4 宗一随便选了一包烟,看见国博和真崎走了之后回到森永身边。森永不善于隐藏感情,淡淡的悲伤笼罩在脸上,他在想跟宗一提议结婚的事情。 “你怎么了?”宗一点燃一支烟,把烟盒往森永面前递了递,“你要吗?” 森永摇摇头,苦涩的笑了起来,“学长,我想出门走走,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去哪里?” “比利时、美国、荷兰……”森永在脑海中搜寻允许同性恋结婚的国家,只想起这三个国家。 “不行,我要去一趟北海道。”宗一说完长长的吐出一口烟,眼眶不禁红了起来,“我想去藤田的故乡看看。” 学长还是放不下那个去世的孩子呢。森永叹了一口气把宗一拉到偏僻的角落,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 宗一明白森永的意思,推开森永,嘀咕道:“我没事,烟熏着眼睛了。” 森永没有说话,心想,被自己吐出来的烟雾熏红眼睛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不理会宗一的抵抗,再一次把他揽到怀中。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森永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神奈的名字。“喂,神奈,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不是不是,我想请你们吃饭,凭借宗一提供的线索,还有你提供的证据,我们一举端掉了一家大规模地下制药窝点,我终于升职加薪了,局长的女儿还约我吃饭,啊,我的春天终于来了。” 宗一还没有从回忆起藤田的悲伤中回过神来,摆摆手表示不需要神奈请客。森永会意的对着电话说:“恭喜你,不过确实不用请客了,我们麻烦你的地方很多,没有给你造成困扰已经谢天谢地了。” 又和神奈寒暄了几句才挂断电话,随后森永和宗一一路无话的返回公寓。走在楼梯上时,宗一情绪好了很多,终于能回到久违的家。森永走到宗一身边,看着宗一,“学长,你可以改口叫我‘哲博’吗?” “为什么?” “哪需要为什么啊?”森永说,“我们是恋人,直接叫名字亲切一些。” “闭嘴!别说什么恋人不恋人的,丢脸死了!” “你还是不承认我们的关系吗!” “你小声点!”宗一对森永扬扬拳头,“叫名字就叫名字,你嚷嚷什么,烦死了!哲……哲博……够了吗?混吅蛋!” “学长太敷衍了吧!要这样,”森永说着把头贴近宗一,注视着宗一,“宗一。” 宗一从森永身边弹开,满脸怒气,“又直接叫我的名字,找死吗!” “学长,我错了,再也不敢了!”走到公寓门口,森永把钥匙插进锁孔,拧动钥匙,门应声而开,充足的阳光从客厅的落地窗上照射吅进来,几天没有打扫的房间中漂浮着许多灰尘,在阳光的照射下不断跃动着。 关上房门的瞬间,宗一的拳头落在了森永身上,不过并不是很重,对森永来说,是带着蜜糖的攻击。 【尾声】 今年冬天冷得特别早,才十一月初就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森永的实习期上个月结束了,正式分配时好运的分到名古屋分公司。森永的上班时间比宗一去学校晚一个小时,但他仍会提前起床做好早餐和宗一一起吃,然后送宗一到学校才辗转去公司上班。 昨晚森永因为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加班到凌晨四点。六点的闹钟响了起来,宗一看一眼森永熟睡中的脸,迅速按停闹钟。起身洗脸刷牙,冲了一包麦片喝下。收起桌上的书准备出门,抬头看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皱了一下眉头换上鞋子出门了。 来到学校,宗一习惯性的走到被烧毁的实验楼前,看着修缮的进度,心想:再过两个月就能搬回来了吧? 来到新实验室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宗一站在门口环顾足有一百平米宽的实验室,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在这里工作三个月了仍旧不太习惯。带着潮气的风从忘记关闭的窗户吹进来,横穿过屋子扑向宗一,他往立起来的衣领中缩了缩,并没觉得多温暖。如果森永还是我的助手,他肯定会冲过去关上窗户吧。我在想念森永?怎么可能!我只是单纯不喜欢更换工作地点而已。 “这个结果是怎么回事?”宗一从保温箱中拿出培养皿,想不出这出乎预料的实验结果究竟是哪个步骤出错造成的。不过,科学本来就是提出多种假设,不断去实践,排除错误答案,最终得出一个正确结果。宗一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和上次得出的结果差距这么大?是上次有漏洞还是这次的失误?好烦,森永在身边的话还能问问他。” 助手田所昇太推开门走了进来,“巽学长,早。”跟在田所后面的另一个助手美香彩乃。 美香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狠狠的揉了几下眼睛,“巽学长,今天是星期六啊,还要继续实验吗?” “是吗?星期六啊,我不知道。赶紧准备好接下来要用的实验器材,看看时间,你们迟到多久了?上周因为私事耽搁了试验,我要尽快把进度赶起来。” “巽学长太斯巴达了!就不能调整一下进度吗?”美香目光飘到墙上的时钟上——七点三十七分。 宗一停下正在往试管里滴试剂的手,想了想,说:“按照你们受得了的节奏协助我吧,只要不妨碍我就行了。不过,绝对不许偷懒!” “真的吗?”田所和美香异口同声的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把昨天的实验结果记录好就回去吧。” “啊?这么好,做梦一样!”美香说,“我知道了,表面要放我们假,实际上学长自己想和恋人过周末。” “美香,留下来把报告写完!”宗一冷冷地说。 “巽学长,我错了!”美香赶紧着手记录昨天的实验结果。 35.2 清晨十点,美香和田所走在回家的路上。田所把脖子往围巾里缩了缩,迎着寒风说话声音有点发颤,“美香,你有没有觉得巽学长洗清罪名回到实验室后变了好多。” “是啊,虽然对实验要求仍旧严格,但对我们温和多了,不再拿我们当工具使用。”美香说着看向右手边的篮球场,冬季的周末只有热爱运动的大学生才会在这里打篮球吧。定睛一看,她的眼珠都快蹦出来了,“田所,你快看,那人是谁!” “天!不会吧!”田所停下脚步,看着球场上的人握着篮球一次又一次以不算漂亮的姿势投篮,生怕篮球落下时会砸在他的眼镜上,但他竟然巧妙的侧身避开了,看起来并不是第一次打篮球。田所定了定神,说:“真的是巽学长。” 美香点点头,“上次我在艺术系音乐鉴赏的公开课上看见了巽学长,还以为看错了,现在想来绝对就是他本人。简直变了一个人啊!我觉得他谈恋爱了。” “美香你真八卦!女人天性吗?不过说起来确实有可能,不知道是背黑锅逃亡那件事改变了巽学长,还是因为他的恋人,我觉得两者都有功劳吧。”田所说,“不知道谁是他的恋人,肯定很辛苦,成天面对那么暴躁的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说不定就是有一个人喜欢巽学长的性格,处处包容他。”美香说,“那样的人,是个大笨蛋吧,不过,我也好想要一个这样的笨蛋。” 35.2 宗一踏上公寓楼梯时,终于下起雪来。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绿化带,草坪已经枯了,几株尚未冻死的日向葵耷拉着脑袋垂死挣扎,又细又高的白杨树顶端挂着几片金黄色的树叶,银杏树金色的扇形叶片映衬着纷飞的雪花……看见的是一片萧索,心中却并无悲凉,或许是心境的原因吧。 推开公寓大门,宗一坐在玄关一边换鞋一边说:“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森永穿着灰色睡裤和白色长袖T恤,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微笑着走向宗一。 宗一将脱下的呢外套和钥匙挂在门后,“才睡醒?” 森永没有回答,走到宗一身后,伸手环在他的腰间,宗一隔着衬衫和毛衣,感受到森永比他高出许多的温度。“放手,全身都是汗,我要去洗澡。”宗一不耐烦的推了推森永的手臂。 森永把脸埋在宗一后颈中,使劲闻着宗一皮肤上的味道,“又去打篮球了?” “嗯。”宗一故意往后仰头,砰的一下撞在森永额头上。 森永松开宗一,揉揉被撞痛的额头,放在鞋柜上的两碗拉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哇,好香啊!” “你难得有休假日,肯定不想出门买菜,我买了拉面回来。”宗一一边说一边走向浴室。 “吃了再洗吧,面要糊了。” “要你管!老妈子似的。”宗一说着,却还是走了过来。森永拿走一碗面坐到沙发上准备吃。宗一瞥了瞥剩下的一碗,“喂,你确定要吃那碗?” “有什么不一样吗?”森永夹起碗里的一个卤蛋送到口中。昨天太忙连晚饭都没有吃,怎么抵抗得住喷香的拉面的诱惑。吞下卤蛋后,夹起面条狠狠吸了一口,一脸勉强的吞下面条,抢过杯子大大的喝了一口白开水,“辣死我了!”他将满是委屈的目光投向宗一。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问过你确定要那碗吗。” “我不知道下面有这么多辣椒!” “辣椒怎么了?别看不起辣椒!”宗一说,“小心我看不起吃不了辣椒的你!” “居然歧视别人的饮食习惯!”森永放下拉面,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宗一,因为有辣椒的助阵,眼中甚至浮起了迷蒙的水雾,“学长,我吃不了这碗,我们换好吗?没有辣椒的你也不喜欢啊。” “不行!”宗一护住自己的拉面,生怕森永冲过来抢似的。“不但不换,你还得把那碗全部吃完。” “为什么啊!我拒绝!” “喜欢我就喜欢我喜欢的全部!” “喜欢什么?你说慢点。” 宗一瞪了森永一眼,就像瞪家里闹腾的小狗。“我喜欢你不也试着去喜欢你喜欢的体育运动和音乐了吗?” “嗯?!”森永眉开眼笑的望着宗一,“学长,能再说一次喜欢我吗?” “不能!” 宗一一心想去洗澡没有多少食欲,打篮球流出的汗水粘在身上和衣服上凉飕飕的,他匆匆吃了两口面条就放下了碗,穿上外出的外套,到阳台上去取换洗的T恤。森永也放下碗,跟了出去。 宗一伸手取晾着的衣物,身后的森永将手扣在了他手上。 “学长的手好凉啊。”森永拉过宗一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呵了一口气。宗一红着脸用力的扭动了几下,想把手从森永的大手中抽出来,但森永更加用力了,让他无法得逞。 握住的手终于松开了,森永取下晾在T恤旁边的围巾,将他和宗一一起裹入厚厚的围巾中,宗一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都陷入了森永的怀抱。森永再次握紧了宗一的手,宗一不再反抗,抓着森永的手放进自己外套口袋中,收紧了相扣的十指。 森永低头贴紧宗一的后颈,既柔软又温暖的触感几乎将他融化。认识学长六年来,第一次觉得这么安心,比七天前在加拿大拿到结婚证时还要安心。 周围寂静无声,雪下得越来越来大,模糊了宗一的视线。明明是才取下来的围巾,上面却有森永的味道和温度。这个冬天也不是特别冷。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撒花撒花~~~~~ 这篇文去年夏天开始写,冬天写完,所以文中前部分是夏季,结尾是冬季了hhhhhh 这篇暴君同人是我写的第一个长篇同人,也是最后一个了吧,以后都很少再写同人了,因为已经没有当初心动的情绪了呢 不过,我的原创耽美文永不完结,我会一直写下去的~希望再发新文的时候各位亲能继续支持我~ 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和陪伴【鞠躬】~~~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